第一百九十五章 折磨与回归

    是日夜晚，天狼山脉经历了一场诡异，却又极其惨烈的杀戮。

    说是诡异，是因为白天之时，狼主为了庆祝自己功法进阶，特意赏赐了麾下所有帮派大量的美酒佳肴，导致无数人喝的烂醉如泥，战斗力大减。造成的结果就是，明明有着上万人的庞大势力，真正能够出战的却仅仅只有数百人。

    当然，这数百人尽都是真正的精锐，锻体大成者，换血初期，中期者比比皆是，到达后期甚至巅峰境界的也有数人。

    这样一股力量，按照常理，仅仅一个换血巅峰境界的慕容月是不可能打得过的，即便是耗也能把她耗死。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出人意料。慕容月仿佛打不死的小强，面对数百人的陆续赶来，疯狂的杀戮着一切。

    诡异的是，其体内的功力仿佛无穷无尽，剧烈作战了数个时辰都没有半点减弱，反而越战越强，隐隐有突破先天的兆头。一个内力仿佛不会消耗，甚至对所有高手的功法破绽都了如指掌的换血巅峰强者不择手段肆意杀戮，直杀的山匪一方心惊胆战。

    这完全是个不合常理的怪物，疯子，没有谁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与之硬拼。

    最终，剩余不到百人的山匪一方竟直接退缩了，向着曜日峰退避而去。狼主可是先天中期的强者，有他老人家出手，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曜日峰，天狼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也是狼主的居住之所。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于天狼山最强大的狼主，然而，此时峰顶的天狼大殿中却空空如也，安静之极。

    片刻之后，近百人鱼贯而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尽都有些发怔。

    “狼主呢？为什么不在？”

    “现在这么晚，可能去后方的内宅中休息去了。”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狼主会听不到，这个时候休息？”

    “还不快去找，那疯婆娘要追上来了。”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几句，已经有人从后方的内宅中返回，结果却很是不妙，后宅之中除了一些丫鬟婆子，再无一人存在。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最大的指望就这么没了，眼下就只剩下一条路，便是暂时避退，离开天狼山，待得养精蓄锐，或者狼主回归之后再卷土重来。那疯婆子总不能真的是神仙下凡吧，功力再深厚也终有消耗完的时候。

    至于出去和那疯婆娘硬拼，眼下实在有些不明智。别看大家都是积年老匪，杀人无算，但是，却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对方速度奇快，剑法高深莫测，出手更是太过狠辣，稍微嗑着碰着就是重伤。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再犹豫，纷纷向着大殿后门奔去。只要进了后宅，那里有下山的道路，可以直接离开。

    然而，却在此时，只听得轰隆一阵巨响，大殿后方的石门却忽然下落，彻底关闭。不只是后门，有人此时才注意到，就连大殿上方的几处窗户，竟不知何时，也已经被彻底封死了。

    “不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谁在暗中与我们做对？”

    众人纷纷猜测，可惜，却已经来不及了。大殿正门处，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进，正是追杀而来的慕容月。

    白发三千丈，何处得秋霜。

    此时的慕容月早已没了斗篷遮掩，眼角处皱纹尽显，一头雪白华发披散而下，随着夜间的寒风狂乱飞舞。

    “先天境，她竟然已经突破至先天境界。该死，大家也别想着逃了，一起出手，否则，今晚谁也别想活着……”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而出的强大气势，有人当即惊呼道。顿时，所有人都慌了，之前就已经够难缠了，如今更是突破先天，岂不是更加棘手。关键是对方的功力无穷无尽，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尔等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上天不诛，我来诛。”没有等对方出手，慕容月率先出手了，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杀入到人群之中。

    ……

    灵月峰，位于曜日峰对面，高度比之略低的另一座山峰。因为山势过于陡峭狭窄，故而，常人无法攀登，属于人迹罕至之地。

    然而，此时的灵月峰顶，却正有两道身影并排而立，尽都向着对面的方向凝目远望。

    “这么多年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那么多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容貌清丽，气质娴雅。然而，其清澈的眸子里却满是冷意，看向身旁之人时，更是带着强烈的不解和怨恨。

    “本就是一场梦，又何来噩梦之说？”男子轻叹一声，却没有多做解释。

    “七年前父亲在荣州府离世，一年前，慕容伯父和伯母也相继郁郁而终，到死的一刻，都依旧被蒙在鼓里，还把你当成某个正义大侠，救命恩人。可惜，他们却看不穿你的狼心狗肺，不清楚你才是造成两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你还要假惺惺的将他们三人救下，是为了安抚良心的不安吗？”女子显然积压了太多的怨恨，斥骂声接连不断，

    “还有表嫂，风儿和灵儿，她们又何其无辜？你将她们遗弃在苏城这么多年，从来不管她们的死活。非但自己不管，也不让我去管，更一直瞒着她们还活着的消息不告诉父亲和慕容伯父他们，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说完了吗？”男子依旧神色平静。

    “我没完，当初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还让我帮着你一起隐瞒。你知道吗，这些年我都快憋疯了，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要去见表嫂，将你的真面目拆穿，告诉她你是怎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想去就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男子再次轻叹一声道。

    “你……”听到这样的回答，女子怔住了。以前的时候她也不止一次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可是，却尽都被对方无情的拒绝，甚至冷血到以家人的性命威胁，不让自己乱来。而且，对方的实力太强，尽管这些年自己日夜习练功法，也依旧不是对手，再加上诸多高手暗中监视，也只能无奈放弃。

    但是，今天的对方却一改以往的态度，选择了同意，这是为什么？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重要，你赶紧去吧，再耽搁，当心见不到她了。”墨居仁依旧不解释，手中却翻出一只血色玉瓶，递给对方道，

    “这是七日返生丹，你应该不陌生，必要的时候便给她服一粒吧。”

    “你……”女子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一把夺过玉瓶恨声道，

    “等回来再找你算账。”

    说完，也不再迟疑，当即纵身一跃，向着山下极速离去。

    看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男子不禁微微摇头，手中忽然拿出一只响箭，点燃之后直飞冲天，爆出蓝色的焰火。

    与此同时，天狼山脉的外围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数之不尽的军队自山脉各处汹涌而入。面对潮水一般的军队，本就已经‘残废’的天狼山匪们又哪里抵挡得住，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曜日峰，天狼大殿。

    女子赶来此处时，大殿中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慕容月一人将剩余近百人尽数斩杀，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她自己则早已变得憔悴至极。原本倾城的容颜已经不再，脸上，手上的皮肤也布满了皱纹。

    这一场大战虽然取得了难以想象的胜利，代价也同样巨大，几乎将她仅剩的几十年寿命燃烧殆尽。

    “表嫂，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婷……婷儿，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能看到你……”见到来人，慕容月眼中满是惊讶。想要上前查看，却忽然身体一软，向着前方栽去。

    “表嫂小心！”女子反应极快，瞬间跃至近前，将对方的身躯揽在怀中。

    “你知道吗婷儿，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们，想父亲和母亲，想夫君，想舅舅，想太多太多的人，想着早一日和你们相见。真好，终于再次见到你了……”此时的慕容月虚弱至极，精神却极其旺盛，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表嫂，你不要再说了。”见到对方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神情，苏婷儿心如刀绞，终于还是将血色玉瓶取出，倒出一粒血红色丹丸，喂到对方嘴里，道，

    “表嫂先不要说话，把药吃了。”

    “吃药？”慕容月有些发怔，自己都已经死了，还吃什么药？不过，却也没有拒绝，随即将丹丸吞了下去。

    说也神奇，丹丸入体之后，仅仅过了片刻时间，一道奇异的暖流便开始在体内游走，走遍奇经八脉，流入五脏六腑，整个身体都仿佛被神秘的能量所滋养。

    与此同时，慕容月全身的皱纹开始逐渐消退，再次变得光洁细腻，满头的华发也生出黑意，隐隐有再次恢复的趋势。

    “这……”此时的慕容月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虚弱，看着细腻的皮肤，不禁愣住了。

    “表嫂先不要高兴的太早，你服用的是传说中的禁忌之药‘七日返生丹’。无论多重的伤势，服下之后都能够恢复如初，并且获得七天的寿命，待得七天过去，会立刻暴毙而死。”苏婷儿一边解释，一边抑制不住的泪水滑落。

    “原来如此。”慕容月顿时恍然，却也没有太过担心，反而安慰对方道，

    “如今我的大仇基本得报，心中已经无憾了，又何必苛求更多？”

    “不，你杀的都是些小卒子，真的仇人依旧活着，他……他……”说到这里，苏婷儿忽然顿了顿，想到墨居仁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终究决定要将真相说出来，

    “表嫂可能不知道，你真正的仇人，或者说当年将苏家与慕容家弄得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

    ……

    片刻之后，手提长剑的慕容月跃出大殿，没有迟疑，杀气腾腾的向着山下冲去。苏婷儿同样窜出，紧跟而上。

    没有理会山脉中震天彻地的喊杀声，下山之后的慕容月径直提剑上了对面的灵月峰。然而，待得到达峰顶之后，却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墨居仁，你这个混蛋，滚出来，啊……”慕容月仿佛发疯一般，挥剑向着身旁疯狂乱砍。她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和不解，有着太多的思念与怨恨，这一切的一切如乱麻一般交织在心里，任凭她如何歇斯底里，都无法发泄而出。

    良久，终于有些颓废的瘫坐在地，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不断：“为什么……为什么……”

    “表嫂”看着眼前可怜的人儿，一旁苏婷儿心如刀绞，对于墨居仁的恨意越发浓烈。可惜，若对方不主动现身，即便是她也不可能找到对方。缓步上前，将慕容月有些颤抖的身躯搂在怀中，心疼不已。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呜呜呜……”这一刻，慕容月再不复之前的杀伐果断，只剩下委屈和无助，趴在苏婷儿怀中放声痛哭。后者也没有说话，任凭对方发泄着心中的痛苦，良久，待得抽泣声渐弱，方才道，

    “那人就是个冷血的畜生，表嫂不要再去想他了。你还有风儿，还有灵儿，剩下不多的时间中去陪陪他们吧。”

    “婷儿，你知道他在那里吗？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慕容月显然放不下，再次追问道。

    “不知道。”苏婷儿有些无奈的摇头，解释道，

    “他的行踪飘忽不定，若是不主动露面，我是不可能找到他的。事实上，从十年前开始，他便已经变得极度陌生，做了太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就如此次表嫂前来天狼山脉复仇，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从你十年前修炼的功法《姹女修罗诀》，到后来获得天狼山脉所有的情报，以及今天借助功法进阶为由，赏赐了大量的酒水，令的无数山匪陷入沉醉，等等，无一不是他在暗中操控。

    甚至现在，官府的军队都来了，趁机将整个天狼山脉灭杀殆尽。不用想，定然又是出自他的手笔。”

    “带人杀了苏家与慕容家满门，整整十年対我们母子三人不管不顾，如今却又帮助我复仇？他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为了折磨我吗？”慕容月双目赤红，带着不解与愤怒。

    “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他亲自解释了！”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婷儿忽然轻叹一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得天色将明，两女终于起身向着山下行去。没有了看管的苏婷儿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与慕容月一起前往苏城。一来看完自己侄儿和侄女，二来也是陪着后者渡过最后的时光。

    某处偏僻的山腰位置，墨居仁独自站立在一棵古树顶端，望着远方逐渐消失的两道身影，喃喃自语道：

    “我已经尽可能做了该做的一切，人世间的大喜与大悲，艰辛与困苦，生离与死别，爱恨情仇等等一切都已经经历过，这场梦也是时候该醒了。”

    说到这里，其目光望向微亮的夜空，等待着有所变化。然而，时间过去将近半个时辰，朝阳都开始缓缓升起，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是听不到？还是故意不回应？”墨居仁眉头微皱，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此时的他小命被对方捏在手里，即便人家做什么，他也无能为力。

    良久，忽然轻叹一声，这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太难熬了，只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却仿佛被扭曲一般突然开始发生变化。

    见此，墨居仁脸色顿时一喜，很快，意识便随之一阵模糊，瞬间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待得再次醒来时，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中便明白，此时的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只见的一道白光骤然袭来，随后便是‘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