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世界的末日
塔洛斯虽然早就从乌尔班一世当初不顾一切带着冰霜圣冠离开至黑星辰，破坏新神族和光照会计划的举动中猜到仪式可能存在问题，也设想过由此可能引发的种种后果，可是，当眼睛和耳朵接收到白银怪人信息的那一刻，他还是无法接受。 白银怪人刚才那句话中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整个宇宙都会因为新神举行的仪式从至黑星辰开始分解，就此不存，至于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怪人的任务是在这个过程中挑选本方宇宙有价值的生物，什么叫做具备价值？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那整个宇宙算什么，养殖场，还是超市？ 我们这些生活在宇宙中的种族又算什么，鱼塘中的养肥等待着被吃掉的鱼吗？ 在过去十七年人生中，塔洛斯从未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屈辱，尽管到现在为止无论青铜怪人还是白银怪人都没有注意到海边一只年幼的娜迦，也未曾直接对他表示不屑，但那种高高在上、挑挑拣拣像是在超市选购商品的态度仿佛一蓬尖针深深扎在娜迦心上，让他怒火中烧。 没有人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如此荒谬的身份变化，何况是向来自我感觉良好的塔洛斯。 在眼中冒出熊熊怒火，理智被愤怒烧成灰烬前，乌尔班一世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总算让娜迦逐渐冷静下来。 “《七日圣经》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世界真相的钥匙！” 光照会和新神族在由《七日圣经》演化而来《真理奏鸣曲》和真理意志的指引下努力举行仪式，以为这样便能撕裂诸神神座，清除宇宙毒瘤，一定程度上，他们确实成功了，诸神完蛋了。 但与此同时，他们打开一扇恐怖的大门，放出一个常人无法接受的真相，难怪乌尔班一世说所谓诸神不是神，是世界寄生虫，是毒瘤，是万恶之源这种论调不过是表象，或者说，假象——这一切都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长老议会觉得我疯了，我也宁愿是自己疯了，然而不幸的是，并没有。” 对此，塔洛斯表示理解，若非亲眼所见，如果有人告诉娜迦他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养殖场，他也会将对方当成疯子，基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所以，乌尔班一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破坏仪式，舍弃属于神的力量进入主物质位面寻找真相。 “我的行为背叛了至黑星辰，遭到追杀，又察觉了真相，注定死亡……” 直到几秒钟前，塔洛斯都以为乌尔班一世在进入主物质位面后受到的是来自诸神教会和光照会两方面的绞杀，现在看来，未尝不存在第三方势力，以青铜怪人和白银怪人为代表的幕后黑手，又或者，《七日圣经》作者之一的秩序与骑士之神。 娜迦仔细回忆着第一次外出冒险，在黑龙岛藏宝空间乌尔班一世灵魂见到秩序与骑士之神意志化身的情形，秩序与骑士之神说了些什么，乌尔班一世的情绪和表情从愤怒、悲哀变成难以置信、疯狂、歇斯底里，最后是绝望、心如死灰，彻底放弃反抗，被秩序与骑士之神化为最本源的粒子消失。 作为鱼塘中的一条鱼，忽然有一天意识到鱼塘的本质和属于鱼的命运，如果默默接受，自然不会有人类故意找他麻烦，但若是反抗，注定死亡，并且死得更快。 “我非常不愿意说明其中理由，那会让我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尽管在我建立王朝，放弃对真理的探究后已经和疯子没有实质区别——万物虚幻，这是个被愚弄的世界。” 是啊，这确实是个被愚弄的世界，这段来自乌尔班一世日记中的文字可谓道出世界本质，谁能想到包括诸神、新神在内的神灵会被幕后凶手玩弄于鼓掌之中。 “蒙自由指引，命运终结于群星坠落！” 当初，第一次将古萨丁王朝时期那枚金币上的文字翻译出来时，塔洛斯只是感叹乌尔班一世的狂妄、勇气和豪情，敢将“神国坠落大地，天上诸神一起陨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印刻在流通货币上，公然挑衅诸神。 现在再看，悲哀多过挑衅本身，塔洛斯很难想象意识到世界真相的乌尔班一世是怀着怎样一种无力和绝望完成种种布置，留下只言片语指导后来人。 好在，乌尔班一世并非全然做了无用功，他的行为为0号宇宙延续了大概三世纪的寿命，他留下的种种信息让塔洛斯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问题。 《七日圣经》是万恶之源，人们第一次从它身上获得启示，诞生了新神，第二次获得启示，获得撕裂诸神神座的办法，当历经千辛万苦仪式终于成功时，金币上那句话就得到验证，诸神神国仿佛流星坠入星界，整个宇宙的命运迎来终结，就像现在。 随着六声巨响，塔洛斯视线中出现三条高大神圣的巨龙，光明之龙、天空之龙和火之龙，不是刚才仪式中召唤的虚影，而是实体，是世间所有法术源头的原始神灵真身，沐浴在浩瀚而神圣的光辉中，神威如狱。 只是，此时此刻，刚刚获知世界真相的塔洛斯很难对六大原始神灵报以希望，谁知道他们是和诸神、新神一般的受害者还是在整个阴谋中扮演不为人知的角色呢？ 果然，他们的出现与降临并非为了救世。 至黑星辰的太阳，一颗从源力海洋中分离出来的纯粹能量星体，位面本源的一部分，逐渐拉长，拉长，化作一束巨大的光柱落在光明之龙身上，被后者吸收，无数光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成为光明之龙的一部分。 从仪式结束后就静止下来的海洋重新涌动起来，无数海水在某种力量的操控下向着同一个地方飞去，整个海洋在这一刻从至黑星辰上分离出来，塔洛斯猜测那应该是水之龙所在的方向，受限于无法改变的姿势，水之龙、大地之龙和黑暗之龙在塔洛斯的视线外。 大地震动着，整个至黑星辰破碎开来，土地、岩石、矿物、树木化作地元素，海洋、湖泊、江河、冰雪化作水元素，空气、云雾、闪电化作气元素，岩浆、火焰化作火元素，光线、希望化作正能量，黑暗、阴影、恐惧化作负能量…… 从北极到南极，从天空到陆地，从地表到地核，这颗星球上所有物质在短短一瞬间全部还原成最基础的四大元素和两大能量，只剩下悬浮在空中，被一个个气泡包裹着的生物，他们有的是光照会成员，有的是圣灵，有的是祈并者，有的是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元素生物，塔洛斯也在其中。 原先存在至黑星辰的地方，成为一片虚空，真正意义上的虚空。 随着六声龙吟，六大原始神灵以至黑星辰为起点，飞向六个不同的方向，所过之处，物质还原，宇宙分解。 七个白银怪人望着远去的六大原始神灵，对视一眼，吟诵了一段咒语，虚空中顿时出现七片半径在0呎以上的阴影，连接在一起，死寂的环境和荒芜的景象昭示着对面是诸神的墓地和坟场。 随后，白银怪人又取出魔法水晶，安排青铜怪人在虚空与星界连接的入口处布置一个个魔法阵，很快，这片虚空中就多出大概一百个魔法阵，每个魔法阵都由两个青铜怪人负责。 “开始吧。”为首的一个白银怪人说，收获的季节到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多出一些同伴。 包裹着至黑星辰生物的气泡排着整齐的队伍，分成一百列，飞向星界，像是流水线上等待质检的商品。 第一个气泡是一位秩序与骑士之神的祈并者，穿过魔法阵，飞向左边，落入星界，第二个气泡是一位光照会成员，同样在穿过魔法阵后飞向左边…… 一分钟后，又一个气泡穿过魔法阵，里面包裹着将塔洛斯带到至黑星辰的星币神使，飞向右边，落入星界。 娜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当然，他现在想要引起他人注意也比较困难，毕竟无法动弹，发现绝大部分气泡都飞向左边，唯有类似圣灵、星币神使之类的五阶生物才会被扫到右边。 显然，这就是白银怪人口中的价值了，至少是价值之一。 很快，轮到了塔洛斯。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会，他就在进入里世界和穿过魔法阵间选择了后者，不管如何，他想知道世界的真相，真正的真相。 这可能会很危险，但此种情景下，已经没有更坏的事可以发生了。 不进老虎洞，哪里来得虎宝宝。 一道法术灵光穿过气泡落在娜迦身上，大概是检测出他五阶史诗骑士的本质，塔洛斯所在的气泡立刻飞向右边，继续向星界落去。 “等等，刚才那只小娜迦？”守在一旁的一个青铜怪人有些意外，“侦测魔法阵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一般来说，只有实力达到青铜五阶的生物才会被挑选出来飞向右边，送到卡夏殿下的城堡中，刚才那只娜迦看起来才七八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达到标准。 “闭嘴！”守在另一边的青铜怪人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引起注意才低声呵斥道，“卡夏殿下的魔法阵不会出现问题，没有什么小娜迦，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如果不想因为出错挨骂受罚，待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到星界中将刚才那个问题处理掉。明白了吗？” 这是塔洛斯第一次进入星界，果然如同书籍上记载得一样空荡、死寂、荒芜，并且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严重，因为落在星界中的神国、神灵尸身所化的岛屿和大陆在刚刚同样分解成最本源的四大元素和两大能量消失。 现在，星界中唯一存在的就只有一个个包裹着气泡的生物，以及悬浮在虚空中同样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石棺，一位位实力达到五阶的生物就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操控下填到石棺中。 落入石棺的瞬间，气泡碎开，石棺自动闭合。 塔洛斯停止继续以魂火焰光照射肉身，只要再来一下，他便能恢复肉身控制权，但他没有继续，而是心念一动召唤出始祖蛇神。 的具现和象征虽然没有尘世巨蟒、九头蛇来得庞大，但身形与美杜莎相差无几，完全状态下身高可以达到0呎，尾长将近90呎，十分高大威猛。 受限于石棺体积，银玉化身直接以一道黑色浓烟的形态出现，在石棺中来回滚荡，这是一种神奇的视角，可以60度视物，不存在视角盲区，塔洛斯耗费了大概十秒钟时间习惯这种方式，然后试探性地从棺盖与石棺的缝隙中渗透出去。 成功了。 外面死寂一片，没有第二个还能活动的生物存在，也没有青铜怪人或者白银怪人看守。 黑烟小心翼翼地贴着石棺在昏暗的星界中游荡，看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气泡从虚空中飘荡进来，看到一位又一位五阶落到石棺中。 塔洛斯进入旁边一个石棺，里面是一个圣灵，第二个石棺，里面是一位传奇法师，第三个石棺…… 黑烟不断穿梭着，每隔五秒钟，塔洛斯便能检查一个石棺，忽然，一具与众不同的石棺出现在银玉化身面前。 装着塔洛斯娜迦身体的石棺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十分粗糙，眼前这具石棺表面雕刻着不少繁复的花纹和图案，正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标志，那是七个相互环绕的金色圆环，共同组成一个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圆。 标志周围，还环绕着一圈以古代龙语书写的文字，塔洛斯辨认了一会，勉强认出两个字：七……神…… 当塔洛斯准备进一步辨认时，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黑色浓烟连忙钻入石棺中。 石棺内部，躺着一位衣饰华丽的女性神灵，正是财富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