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盛名所累

    祝玄之被众人这样看着，脸色的表情便越来越不自然了。

    他有些尴尬，所谓树大招风，最近祝氏有些太冒进了，崛起得太快，也让祝氏家族中有些人开始觉得飘飘然，以为有了和谢氏的关系，加上祝玄之又当上了长史，便可以在会稽郡横行。

    像贺氏、魏氏、丁氏、孔氏等家族，其实将祝氏的这些行为都看在眼里呢！

    他们平时不出声，那是因为他们的心里，根本就不愿意承认祝氏现在的地位。

    可是，一到需要有人站出来的时候，这些人却同时把目光看了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祝玄之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被架在火上面待烤的鸭子，很难受！

    贺亮作为贺氏的代表，他也知道，提起要找一个家族出门和谢氏争辉，以保证会稽郡本地士族面子的这种事情，有人还是会想着贺氏的。

    但是眼下的贺氏，真不如前些年那样风光。

    最主要的，这捐献出去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钱呀！

    谁舍得自家的钱，无缘无故就送人几十万？

    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心思，特别是祝玄之，贺亮便站起来率先说道：“诸公且听贺亮一言！当今会稽，论名望当属上虞东山谢氏为尊，除却谢氏，试问谁敢与之争锋？依在下愚见，恐怕本郡九县，唯有长史家中才能出这个面。而且祝长史与谢氏乃是姻亲，由祝氏出面办成此事，也不至于让谢氏穷追不舍！”

    贺亮的心思，就是要把祝氏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推祝氏一把，把祝氏推到前面去。

    或许，这是为本地士族一个争脸面的机会。

    但其实，这是让祝氏去做那个出头鸟。

    有时候进一步，并非是占据着一个高点，可以获得更多的主动权，或许还会把自己立于风口浪尖，要承受惊涛骇浪……

    祝玄之唯唯诺诺，不好答应啊！他想了想，然后笑道：“贺三郎说笑了，我祝氏在上虞都不能算是头等士族，若是依上虞而论，当让美于魏氏。若是以本郡而论，则我祝氏何以和贺氏的显赫相比？昔日本郡太守一职，犹是贺氏出任，我祝氏祖上，并未有过如此殊荣吧？”

    贺亮笑道：“常言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依长史之言，那昔日有传言曰：江南豪强，莫过沈周。又岂有我等地位？可是现在沈周何在？”

    这话倒是事实，在王敦之乱以前，义兴周氏和吴兴沈氏确实是拥有可以左右江东的权势。太安二年到永嘉四年间，石冰、陈敏等先后在江东反动叛乱，都是由出身义兴周氏的周玘率领族人配合平定的。但是后来，周氏势力的发展，引起王敦的疑心，王敦联合另一江南士族沈氏共同灭掉义兴周氏的势力。

    接着，便轮到了吴兴沈氏。当时王敦让吴兴沈氏的沈充配合他反叛晋室，沈充在江东轻而易举就能举兵上万，但是后来王敦之乱失败了，因此吴兴沈氏也从士族中被除名。

    以至于今日，论起江东豪强家族，再也没有了这两个家族的声音。

    此一时，彼一时！贺亮的话说得非常对。

    祝玄之莫能辩之，因为贺亮说的本来就更加有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都是士族贵人，又岂能强词夺理？

    最主要的，还是祝玄之的这个长史身份！

    你祝氏把持着本郡除了郡守之外，最有权威的一个官职，那遇上这种事情，你们祝氏不出面又该谁出面？

    祝玄之无奈地问道：“那依诸公之见，若我祝氏出面，当捐钱几何？”

    没办法，盛名所累呀！

    要捐多少钱，贺亮就不出声了。

    本来他开口劝祝氏出面，就是冒着得罪祝玄之的危险，要是现在再多口舌，那就真是和祝氏结怨了。

    贺亮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要不然贺氏家主也不可能放心自己不出面，而是派这个弟弟来。

    祝玄之见到大家都不说话，便笑道：“诸公不会是，要让我祝氏自行决定吧？若真是如此，那大家又何必一起相商？”

    说话间，祝玄之有些不太高兴了。

    我祝氏都答应出这个头了，你们还要怎样？

    于是这些人，才真正端正态度，来一起商谈。

    但是商谈的结果，却让祝玄之越听越不爽了。

    这些人都是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明。

    贺亮把贺氏给摘开了，让祝氏去带头，然后魏、孔、丁、戴等家族的人，则纷纷表示希望祝氏能够捐钱百万，然后再与他们这些家族说捐献的钱财聚在一起。

    用丁氏家主的话说就是：“我等再筹钱三百万钱，除了长史家中那一百万钱之外，我们还有八家，每家再出二十五万钱足以！”

    这简直是太过分了，凭什么祝氏要出一百万钱，你们就都只要二十五万？

    祝玄之立马起身，拱手说道：“诸公，某告辞了！”

    “诶……”

    众人连忙拦住祝玄之，但是祝玄之很生气，拂袖便走。

    谈来谈去，还是谈崩了！

    正如冉操所料，这些士族各怀鬼胎，怎么可能真正谈得拢？

    莫说祝氏与其他士族之间捐献的差额有七十五万钱之多，就算没有这么大的差额，恐怕这个钱祝玄之出得也不会心服。

    这简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让祝氏吃这么一个大亏的事情，那些家族底蕴都不弱于上虞祝氏的家族，又怎么甘心让祝氏出这样的风头？

    这些士族的想法，就是如此的自相矛盾！

    当晚，陆纳用过晚饭，便让冉操又去了屏风后面，然后他坐得堂堂正正，让人把祝玄之给请了过来。

    祝玄之敬礼入座，看着陆纳一脸惭愧神色。

    陆纳微微一笑，问道：“今日劳烦祝长史前往，与各族诸公相会，共商赈济灾民造福苍生之盛举，不知道结果如何？”

    哪里有什么结果？

    扯了一天，跟什么都没谈差不多！

    祝玄之有些尴尬，当时他一时气愤，说走就走了，现在陆纳闻起来，他怎么应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