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就是犯贱

    “你让我帮你照顾她，看来你是还没打算放弃她喽？上上根骨就这么让你心动么？”

    颜开问道。

    上上根骨万中无一，桂雏菊又是那种非常全面的上上根骨，自然就更是稀有，但就算如此，按理也不足以让北山浩一如此费心。这般资质虽然罕有，但穷搜东瀛国内天资杰出者的三极派门内起码有两位数的人拥有这样的资质，而北山浩一本人的根骨更在其之上，所以，桂雏菊应该当不起北山浩一这般重视。

    “开弟，我问一下，颜伯父练武是为了什么？”

    北山浩一不答反问。

    颜伯父自然就是颜开的父亲颜飞，颜开沉吟片刻，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为了证明我爷爷的推论是对的，为了看一看我太爷爷死前看到的风景！”

    颜开的回答铿锵有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这对少有情绪外露的颜开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颜开的太爷爷三十岁时便天下无敌，但却因为其一身武功乃是速成，每次动用武功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十，累战之下，年仅三十四岁便油尽灯枯，伤重而亡。但在死前，他却福至心灵，眼界大开，看到了登峰造极之后的境界。

    彼时颜开太爷爷的武功已经是公认的世之巅峰，前无古人，登峰造极是武学顶峰进无可进，而他居然看到了登峰造极之上的境界！

    这是武学的奇迹啊！

    恐自己死后世间再无人知晓这个境界，颜开的太爷爷在死前将毕生的武学感悟全部传给当时只有四岁大的独子颜云，但又怕颜云学了自己的武功后和自己一样早死，又令颜云立誓，终生不得习武，除非找到解决自家武功缺陷的方法，颜家的武功也不得传下去，说完遗言之后便驾鹤西去，魂归天外，一代武学巨人就此陨落。

    而颜云得了自己父亲毕生武学感悟，心智早开，之后将自己埋首于武学典籍之中，穷尽智慧，终于创出了可以弥补父亲武功缺陷的补天经，但受限于誓言，他创出补天经后并未修炼，而是将其传给了自己的独子颜飞，但却未能等到颜飞武功大成，在颜飞十四岁时便因心力交瘁而亡，没能如颜开太爷爷期望的那般长命百岁，享年四十而逝。

    颜飞未及悲伤，咬牙苦练，十五岁武功初成后下山闯江湖，二十岁时武功已达顶峰，进无可进，遂立剑于靖云山庄山巅，以“无剑”境界剑试天下，以天下高手为磨石磨砺自身，十年之后，当颜飞回到靖云山庄，将立在山巅的宝剑重新拔起时，有人说颜飞放弃了，觉得登峰造极之上的境界之上只是虚妄，也有人说颜飞确实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已经无所谓有剑、无剑。

    但到底如何，除颜飞自己外没人知道，就连颜开也不清楚。

    不过，沿着父亲用生命推导出来的路线去看一看自己爷爷看过的风景，这确实是颜飞练武的最大原因。

    对于那一段过往，北山浩一也听自己爷爷说起过一二，算是有些了解，心中缅怀了一下那两位武学先驱，他又问道：“那你练武又是为了什么？”

    颜开又是沉默，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自己四岁那年，父亲问自己要不要练武，那时的颜开根本还不知道武功是什么，图个好玩，就说要练，结果颜开渡过了让他现在回忆起来都胃部发酸的一年。

    等到颜开五岁的时候，颜飞又问颜开，还要不要练下去，五岁的颜开心智尚未成熟，但性子已经变得非常执拗，不愿让颜飞觉得他是怕苦所以不想练武，咬牙说练，然后当然是更加痛苦的两年。

    后来是到了颜开七岁的时候，颜飞才第三次问颜开，还要不要练武。

    七岁时候的颜开已经晓事，他没有立刻回答颜飞，而是反问颜飞，为什么要练武？

    因为颜开那时候已经知道，现在是太平盛世，武功是不能滥用的，不能拿来恃强凌弱，更加别想为非作歹，连行侠仗义也已经轮不到大侠出手，武功练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高手也要穿起西装打好领带拿上公事包打卡上班，武功似乎已经被时代抛弃，起码在中原是这样的。

    颜飞当时是这么对颜开说的。

    “不会武功，你就要按照别人的规则做事，不管那规则公平还是不公平，合理还是不合理，你没得反抗，更没得选择。但要是会武功，你若是觉得规则不合理，就可以向立规矩的人提出问题，然后让他改正。”

    颜开问，如果立规则的人不肯改呢？

    颜飞回答，一定会改的，因为这是他的经验。

    这世上的公平不能由别人施舍，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回来。

    自那时候起，颜开就知道，不练武是不行的，除非自己想依着别人建起的轨道“咣哧咣哧”跑一辈子，而他，不想。

    颜开花了些时间才收拾好心绪回答北山浩一：“为了能有一个公平合理的环境。”

    没有就自己造一个。

    颜开省去了后半段话。

    北山浩一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他还以为会得到一个惊艳的理由，却不知颜开的要求这么低。

    但他还是接着道：“习武必先诚心正意，最怕的便是那些为了习武而习武的人，也怕那些将武功看做最高的人，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因为这世界除了更高的武功就没有能约束他们的了。”

    “加特林也行啊！”颜开下意识抬杠了一下。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除武功到达登峰造极境界的非人高手外，就算是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在面对现代强力热兵器的时候也是以逃跑为主，而武功到达登峰造极境界后……他起码可以跑得潇洒点。

    明明掌握着远超常人的力量，那些武功高手为什么会老老实实打卡上班？因为他们知道，不老实的人面对的，将会是现代化部队全方位无死角的打击，会死得透透的，又有天眼系统在，连跑都跑不掉。

    而武功登峰造极者，基本上或多或少都和军方有关系，和中央保持亲善，有着比较体面的身份，用官面一点的说法就是“非物质遗产继承者”、“民间艺术家”，每个月还有国家发放的专项补贴……五百块！

    不能更多了，毕竟国家也不容易，要将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而“民间艺术家”们也很体贴国家，对国家还记着他们这件事情非常感激，并纷纷表示理解国家的难处，绝不给国家添麻烦，请国家最好忘了他们，一点也不要想起他们！

    当然，这里说的是中原，自古侠以武犯禁，在面对作乱的武功高手方面，中原有着全世界最先进最全面以及最丰富的经验，所以中原也是练武之人数量最多却最安分的国家。

    其次是阿迈瑞肯，毕竟是自由枪战国，就算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面对复数单位的ak47也要发怂，而且在阿迈瑞肯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在阿迈瑞肯，练武的人需要经历严格的登记，隐瞒不报被查证后甚至将面临蓄意伤人的指控，但是购买枪支却不需要面对这些问题……

    欧洲方面因为管理混乱，对武者的管制想要严格但始终严格不起来，算是武者比较活跃的地方，但还是比不上东瀛。

    因为“人权保护”而数量稀少的监控、没有直属于自己国家的军队、拉胯的维持治安的警察，总总因素相结合，让东瀛变成了武者的乐土，这也是家里同意颜开来东瀛的一个原因，在东瀛，颜开就算玩得浪一点也无所谓，当然，也不能浪过头。

    在东瀛，武功尚没有死去，但也没有到可以活蹦乱跳无法无天的地步，那武者真正的天堂在哪里？在非洲，只是那里不止是武者的天堂，同样也是武者的修罗场，在那里，谁掌握了武力（武功或军队），谁就是大爷，各国各地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练武的人跑去非洲想要闯天下，但却极少有能回来的，不是在那里当上了大爷，就是去地下见他大爷，非洲也因此得了“武者绞肉场”的称号，所以总体来说，武者的日子过得最舒服的实际上还是东瀛。

    北山浩一被颜开噎了一下，但还是硬生生继续了自己之前的话题：“习武先习德，这不只是你们中原的规矩，东瀛也是……至少现在是！”

    见颜开嘴角上翘了一点，北山浩一心虚了一下，毕竟在历史上的，东瀛不讲武德的时候远比将武德的时候多，但还是接着道：“我三极派收徒，对于资质的要求反倒是次要的，更看重的还是品德，阿弘对桂雏菊的评价很好，我么，还去学校查了下她的风评，甚至比阿弘说的还要好，刚才我也试探了一下，能为亲人朋友放弃学习上乘武功的捷径，这样的人，才是我三极派需要的人才。”

    “简单来说就是……犯贱？”颜开问道。

    北山浩一剧烈咳嗽了起来。

    北山浩一说了那么多，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如果桂雏菊对三极派或是说三极派的武功表现得很上心，那北山浩一就不稀罕她了，但就是因为她觉得武功不是最重要的，亲人朋友更重要，北山浩一才真心看重了她。

    再简单点说，就是颜开口中的“犯贱”，你对我视若珍宝，我对你爱理不理，你对我爱理不理，我将你视若珍宝，这可真真犯贱。

    总结完毕。

    当然，颜开也只是随便吐槽下而已，他也是知道的，将武功看得太重的人一旦武功练到深处，若是不得寸进，就会变得非常焦躁，做出许多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在武术界，一心求武的武疯子有没有，有，但这种人真的是极少极少。

    将毕生献给“武”，这话听起来似乎很真诚很让人钦佩，但事实上和网瘾中毒的少年人没什么差别，任何人对某样事物痴迷到难以自拔忽视其他所有，这都是病，而武疯子不只是病人，还是拥有强大武力的神经病，这种人在漫画小说里或许会是个人气角色，但是放到现实中……还是远远躲开的好，最好别扯上关系，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脑洞一开，冒出个“杀友杀亲证道”的想法，莫名其妙就送了性命，这冤不冤啊！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所有现今武术界对武疯子都比较排斥。

    学武，三观真的很重要，要是将武功传授给三观不正的人，这必然是一场大祸。

    而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中原的中央早年就和中原武术界定下“武不扩散协定”。

    中原武功是国家重要的非物质遗产，当然不能断绝，但是人人习武容易出暴徒，影响社会安定，所以规定武林任何一家门派家族，最高绝学每代只传一人，且门下家中有人恃武行凶，所属门派家族有义务将凶徒捉拿送去公安局依法处置，不得私设公堂，更不得包庇门人，对此，中原武林所有门派和家族都表示这是应该的，必定大力支持和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坚决打击犯罪，收拾门下不法之徒，为维护社会安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不扩散协定”使得现今中原武林门派对门下弟子选拔极为严格，且比之天赋，更看重心性——不求你多天纵奇才，只求你别出去闯祸啊孙贼！

    而那些武林世家同样开始大力约束家族子弟，不让他们出去为非作歹——你要出去闯祸，不用别人，我先打死你好了，起码还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是以现今中原武术界虽然不能说相亲相爱一家人，但相互之间确实别起以往少了很多仇杀。

    以前的武林叫“江湖”，偶有风平浪静之时，但更多的时候是巨浪滔天，汹涌澎湃，人也好，船也好，都会被这无情的巨浪拍碎冲垮，但又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残酷而热血，血腥又迷人。

    而现在的武林……只能叫“武术界”，大家开心就好，少点打打杀杀的，大家和气生财，岁月静好，看似美好，却终究少了“江湖”时期的妖冶风情，在颜开看来失了许多味道，不为颜开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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