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冤家聚首

    江清波这日白天同陈大郎吃茶时听他说道太常寺明日就要前往余杭门外运河码头迎接使队回归，晚间便同曲三商量如何盯这钱道望的梢，两人正在堂中商议，却听院中有些响动。二人正欲起身一探，只听有人低声叫道：“江公子，江公子。”

    江清波伸手示意曲三在窗后伏下，自己去将门开了一线，看见来人方松了一口气，正是丐帮的邓舵主。便招呼曲三无须担心，开门迎了邓舵主进来。

    邓舵主进了房中，见了曲三相互点了点头，他这段日子来过几次，倒是知道江清波府上又住了人，二人打过几次照面。

    曲三却不想揭露自己是武林中人的身份，打完招呼便回房去陪傻姑了。邓舵主这才上前轻声说道：“公子，幸不辱命，这舵中的子弟今日已在余杭县瞧见丘道长了。”

    听了这话江清波心里那叫一个开心，拉着邓舵主坐到厅中赶紧问道：“现如今他人在何处？”

    邓舵主喘了两口气，侧身答道：“却是舵中临安北路的弟子今日在这余杭遇见了丘道长，当时已是傍晚时分，丘道长从湖州方向入的县城，然后直接前往县内的隆盛客栈落了脚。那弟子知道干系重大，便连夜打马来做了回禀。在下听了也不敢拖延，本该带着那弟子一同前来的，但此时城门已闭，他这身上功夫却是不行，我便独自轻身入城前来寻公子了。”

    江清波见他跑的幸苦，便取了茶水倒上，然后向前倾了倾身又问道：“这丘师侄是独自一人还是有同伴同行？”

    邓舵主却是跑的口渴了，连喝了三碗方才缓了过来，说道：“只见他一人，并无同伴，不过那弟子言道丘道长脚步虽然稳健，但脸色却似不太好，好似受过伤不久的。”

    听得老丘受了伤，江清波顿时觉得这可能是他提前领了盒饭的原因，到底是这伤势导致的还是另有其他玄机此时却不清楚，但反正人已经被找到了，又说他脚步稳健，总归是纳入自己掌握了。

    他闭着眼睛开始思索下面该如何安排，邓舵主见他在想事情，也不多语，自行坐着调息等候着。

    过了半晌，江清波睁开双目，朝邓舵主拱了拱手，说道：“邓兄弟这消息来的确实及时，原本今日当留邓兄弟住下的，但明日间那奸贼所在的使队就要入城了，丘师侄又有伤在身，却要麻烦邓兄弟连夜回分舵做安排了。”

    老邓心想前些日子帮主老人家在的时候我也蹭了你老不少饭食，还借机见帮主施展了不少武功，这欠着你老恩情又办的却是紧急的事，跑几趟算得什么。当即起身说道：“这本是因当的，公子需要在下做和安排，只管吩咐。”

    江清波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说道：“丘师侄那里自然需要安排人手关注着，他此来是为了取那奸贼的人头，而今他又有伤在身，不可不多加小心；使队这里也需当着人看着那钱道望，若是发现此人有什么异动也需要立刻回报。这二人现在既然都已经现身，其他各路的打听人手却是可以招回了，邓兄弟需分派一下人手，下面但盯着这二路即可。”

    邓舵主躬身领了命，江清波便悄悄送他出了门，然后转身来到东厢房处轻轻敲了敲门，问道：“曲贤弟可曾休息了？”

    曲灵峰此时尚未睡下，江清波送邓舵主出门他已是听在耳里，连忙起身出来，问道：“大哥，丐帮连夜传讯，可是有了紧要的消息？”

    江清波便将情报说与了曲三，曲三听了他的安排连连点头，说道正当如此。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定下明日里先去城外观察使队，丘处机目前尚在余杭，却是不急，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晨间，江清波先去了房东女婿府上，陈大郎刚用完早饭，正在穿官袍，看这架势一会便要出城参加迎使的礼仪了。

    他见江清波来了便说道：“江大哥此来可是有事？我这便要出门了，若是不急可待我晚间回来再说。”

    江清波手上提了个包裹，笑着举了举说道：“无甚要事，这不是听闻大郎要去应差，想这天寒地冻的，运河码头上吃那寒风如何受得了，这包里却是些御寒的物事，前来送与大郎。”

    陈大郎大是欢喜，也顾不得腰带尚未扎好，跑下台阶谢了礼，打开包裹一看，却是一副耳套，一个内里填了银丝细炭的小手炉，还有一个棉套裹着的酒壶。

    立刻接了过来转身对家里的婆子恶狠狠说道：“你们这些终日里不动脑子的，这却想不到，还劳烦我大哥亲自来为我操心，以后伶俐着些！”

    又转头笑着对江清波说：“委实麻烦大哥了，我正想着今日要去吃风一肚子火，这使队悠悠哉哉坐着船，却要劳动我等一早就去干等，如今有了这些物事，便是站上半日也无妨了。”

    江清波也笑着说道：“且莫信口开河，若是真应了你说的要站上半日，这苦头还是不少。”顺势问了问今日迎接的码头位置和随行人员，只说自己若是无事回头也去看看热闹。

    陈大郎便将一些安排布置共礼仪告诉了他，何处听奏乐最为清晰，何处看使队最为方便，等等说了个详尽。

    “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这乃是神宗年间东坡居士离开临安后所做的一首少年游。此时正值冬日，这余杭门外送行别离之处有几个歌妓正唱着这个词牌，博得了送亲友远行的人们不少赏赐。

    今日因出使金国的使臣们归来，船队将达运河码头，这河道已是封锁戒严了，码头上更是空出了一大块场地，当中站着一堆官员，以着绿袍者居多，红袍者也有七八个，围着当中两个紫衣贵人正在寒风中看向远方。

    人群后是仪鸾司的迎宾仪仗，各色旗手、吹鼓手都在肃然待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只盼望这船队早日到来。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自不少，一些丐帮子弟也零散站在各处，四处警惕着。不过江清波却不在这其中，这码头西南角又有一处棚子，当中都是些僧道沙弥，距离河道比人群又近了许多，他便混在其中抱着傻姑和灵隐的圆通在说闲话。

    原来每逢使臣远归，除了这仪鸾司的宴礼和宾礼，各大禅寺道观中也会派人来做做法走走过场，洗洗风尘。

    江清波早间从陈大郎那里打听了便发现这僧官天师的位置比其他各处好很多，离得近，又遮风。跑来一看果然圆通大和尚也在这里，他便凑了过去套近乎，这一个月间虽然灵隐跑的不多，但圆通也喜他常有妙言妙语，外带受了摄心术的影响，便让江清波混在棚子里面了。

    几百号人在此处足足站了有一个多时辰，方看见远远的有一骑白翎使者沿着河岸打马而来，直接进了迎接的官员处说了什么，太常寺的众官员得了消息便列队站好，又有个小黄门跑到仪鸾司处，半柱香后，鼓乐便响了起来。

    远远的运河当中也已看见十七八条大船排列着越走越近，船上都插着旌节，彩绸招展，当先一条大船的船头站定了一些人等，向着两岸指点拱手。

    待到近前，却见这船头除了几个朱袍官员之外，还有几个金人服饰的贵人。

    此时船已将靠码头，江清波眼力尖，正瞅见钱道望便在其中，和金人甚是亲密，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几个金人前仰后合。

    正在这档口，曲三却从围观人群中走了过来，他借着接傻姑的由头和江清波递了递眼色，江清波顺着他眼神看去，这南边人群边缘却站立了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瞧不清眼眉，但可看出穿着道袍，背后斜插着长剑，正在向使船上看去。

    直到今日余杭门外，这才终于将这一干人等尽数汇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