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撑一把油纸伞
“我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儿去?” 女孩漫步在空无一人,漆黑一片的街道上。 天下起了雨,雨水淋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了那句诗。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 她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她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她好像还看到了,黑暗中,有着一双双手在朝她抓来,似乎要将她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中,然后彻底吞噬。 “赶快下去,记得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 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司机跟她说的那句话。 她蓦然惊醒。 原来,她叫方晴。 可是回家的路在哪儿? 她的眼前,只有一条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巷子。 她突然看到了地上放着的一把油纸伞。 白色的油纸伞。 这好像是古时有人出殡时用的。 可她感觉不到丝毫恐惧,反而觉得十分的亲切,好像也有了几分安全感。 将油纸伞撑开,雨水终于不用冲刷在她的身上了。 可回家的路,在哪儿? 她走了很久,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 终于,雨停了。 而她也走的精疲力尽了。 她就在巷子的角落里挖了个坑,把白色油纸伞埋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至此,每个下雨的晚上,她都会撑着她的那把油纸伞,在巷子里游荡,寻找回家的路。 而她的意识,也慢慢开始在消散起来了。 谁知道呢,是不是有一天,就突然彻底消散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原来她还在巷子里,自己挖了坑把自己埋了,灵魂藏在油纸伞里面,难怪我说怎么没注意到!” 周北平放在梦奇脑袋上的手也收了回去,总算明白了过来。 这油纸伞有着聚煞的效果,能够阻挡阳光对魂体的侵蚀,在某些地区以及某些民族的丧葬中经常可以看到。 就譬如客家人。 由于大陆的客家人多居住于山区,死者多葬于山上,客家人初次埋葬死者时不立墓碑也不起茔,而是在“二次拾骨葬”时(通常为三年、五年或更长时间之后),再举行隆重的改葬仪式。 决定改葬时,在遣属选定改葬的墓地后,于农历八月初一(或是大寒前后)请来安葬师傅,焚香祭奠之后掘墓开棺,并在油纸伞的遮盖下捡拾遗骨,再用山茶油将遗骨拭擦干净。 之后再将先人遗骨按“捡金”及“做地”等步骤重新隆重安葬。 魂体藏于伞内,将煞气包裹了起来,所以周北平纵然施展了望气术,也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不过看得出来,纵然是如此,她的魂体,现在也已经有些虚弱了。 只是她毕竟阳寿未尽,又还有着强烈的求生之念,所以并没有魂入地府。 但就算如此,时间一长,她的魂魄,也是会彻底消散,那就与魂飞魄散一样了。 必须得马上把她的魂魄找出来,然后用安魂符,就像救之前被日本阴阳师夺了魂的孙若兰一样,让她的魂魄归身。 这样一来,她才能活过来。 否则身体所受到的强烈撞击就算修复了,那也跟植物人没有多少区别了。 所幸这个过程,颇为顺利,没费多少劲,他便是从巷尾的一个角落,把那把油纸伞找了出来。 至于替方晴施展安魂术,如果说周北平一个如此年轻的面孔,根本不可能取得方晴父母的相信。 但在苏眉的帮助下,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本就有着一次这样的经验,再加上周北平现在也与一开始得到系统的小萌新不一样了,让方晴魂魄归身的过程无比的顺利,前后不过几分钟便是把该干的事情干好了。 而也不出意料的,没过多久,一直未曾苏醒,也被医生告知了最坏的可能,有可能变成植物人的方晴睁开了眼睛。 过了大约三五天,她便彻底清醒了过来,也可以下床活动了。 至于那几天,如梦一般的经历,她也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尤其搜到关于那场车祸的后续新闻,她更是忍不住的,眼眶有些模糊。 重伤的五名乘客中有一对母子和一位学生,车祸发生的时候,母亲将孩子扔给了一旁的一位学生,然后她弯起身子,张开手臂,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 这位年轻的母亲不幸丧命了,而她的孩子以及那位学生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最终活了下来。 还有一位在医院被抢救过来的,是一位年轻的白领丽人,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口袋里还装着一个首饰盒,那是她男朋友跟她求婚的求婚戒指。 在车上,她也正跟她男朋友打着电话。 可能是马上要结婚了,虽然她的伤势挺严重的,但靠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最终也被抢救了过来。 至于最后一位,抢救了一夜,虽然生命体征存在,但被医生推断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是一位女大学生。 方晴当然知道,最后的那个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的女大学生,指的就是她自己。 她无法想象,如果那个时候,她最终关头没有醒悟过来,拼命要下车,司机又没有在已经关上车门的情况下,又为她打开了一条缝隙,最终她到底还能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看着新闻。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跟那个司机,以及那位年轻的母亲,坐着那路公交车,直接去了地府。 出院之后,她第一时间在那位司机,以及那位年轻的母亲的墓地上上了香,随后,这才带着谢礼,找到了周北平。 在那个永远没有尽头的雨巷里,是周北平将她带了出来,找到了回家的路。 那道年轻的身影,就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明。 直到现在,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而对此,周北平倒是淡笑了一声,未曾在意。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抱歉,他的确做不到。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周北平不知道,戴望舒是否也曾有过与他这一般的经历,但他至少知道了,他的论文,应该要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