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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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遂的首级被找到后,找人缝制了一下。 邵勋下令在野王城内征收了上好棺木、凶器、财物,赐予刘闰中,着其将儿子运回上党安葬。 除了此事之外,上党战局尤为重要。 十月初七,大军休整一日后,邵勋留王雀儿坐镇野王,扫荡野地里可能存在的残敌,兼督轵关方向战事,自领银枪右营、黑矟军、义从军主力万余人,及诸路杂兵万余,北进上党。 战斗打到这会,他仍不肯停歇。 匈奴朝廷多半也有些恐慌,必然会有反应,之前有些难以下的决心,或许该下了。 王雀儿追袭战尚未结束时,曲阳王刘贤就已至轵关督战,说不定还带来了兵马和粮食——应不会很多,盖因从河东输粮至轵关,需翻越整个王屋山,道中险隘不少,损耗不轻。 至于上党么,今早刚刚收到消息:刘曜亲至丹朱岭,其先锋已至巴子墓。 丹朱岭,亦名“长平北山”,是长治盆地和晋城盆地的界山,以尧封长子丹朱而得名。 丹水出其中,迤逦南流,出太行陉,纵贯整个晋城盆地,其得名亦和丹朱有关。 当然也有传闻丹朱岭、丹水之名源自长平之战——“秦坑赵卒,流血丹川,由此俗名丹水。” 巴子墓(今巴公镇)地名何来,邵勋问了不少人,皆无从得知。 最后还是上党外来户羯人告诉他这段“历史”:晋襄公伐巴,迁巴子于此,初有巴子城,后废,巴子葬于此。 邵勋有些惊讶,又问幕僚们晋襄公真打到巴蜀了?众人皆未听闻。 或许是以讹传讹吧。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刘昭北上不成,遂退守泫氏县(今高平),战败,一路逃至巴子墓,又被刘曜先锋追上了。 当然,这不是说刘昭打仗有多菜,事实上他爹刘闰中已把精壮都带着南下了,留给刘昭的多为老弱,打不过人家是正常的。 至于为何不举兵北上,牢牢守住晋城盆地,窥伺丹朱岭后的长治盆地,说穿了还是刘闰中想南下立大功,博富贵,毕竟留在高都、泫氏,毛功劳都没有。 上党局势危急,邵勋当然不会耽搁。 哪怕拿不下整个上党,他也要把晋城盆地牢牢吃进肚子里,后面再图谋长治盆地。 太行山之险,不亲至真的难以体会—— 初七夜,大军夜宿邘(yu,同“于”)国故城。 此城就在太行陉口外,乃周武王之子邘叔(姬诞)所建,至北魏年间仍有邘城。 城南有邘台,城西有邘水(沁水支流,今已不存),东南七八里有邘亭,盖为此处地名——邘国后为郑国所灭,邘叔后裔以“于”为姓,邘城乃后世于姓的发祥地。 十月初八,先锋兵马一部沿着丹水溯流而上,进入太行陉。 邵勋让刘闰中、刘泉父子上了他的马车,于初八午后一同前行。 “巍巍太行山,令人望之而却。若无公济(刘闰中),我实不知何时能入并州。表里山河,诚不欺我。”邵勋将车帘掀开,看着两侧高耸的山岭,感慨道。 马车左右有亲军护卫。 破烂的驿道上,马车几乎占据了所有路面,亲军都走到两旁的乱石丛中了,摇摇晃晃,脚步不稳,一不小心就有摔下丹水之忧。 就这个路况,啥也别说了。 刘闰中父子率万余骑南下,那是真的轻兵疾进,全靠骡马,连粮车都没带,完全打定了吃大户的主意。 “明公虎踞中原,纵横八荒,雄才伟略之处,让人叹为观止。”刘闰中说道:“匈奴蕞尔小邦,如何能挡大国之兵?也就凭着山川地势,苟延残喘罢了。我献上党,便让匈奴失了地利。大军一发,灭此朝食,易如反掌。” 邵勋瞟了他一眼。 伪·大舅哥心情好了不少啊。 数日前,他从儿子那里寻得刘雅,当场捅了他数十矛。随后把头斩了下来,听闻要做成颅骨酒器,躯干四肢则分赏给军士们做吃食…… 妈的,到处都是拟人生物! “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邵勋叫停了马车,干脆领着二人下来步行,车里太闷了,又没减震弹簧,颠得屁股痛。 前方隐隐出现一座关城,邵勋知道,那叫天井关(亦名“太行关”),始建于前汉元朔年间,历代皆有修缮。 他们现在离天井关尚有数里,走着走着就全是艰险小道、狭窄隘口了。 邵勋一度停了下来,扭头回望。 自马车向后数里,羊肠坂(太行陉别名)上人头攒动,旌旗飞舞。 这個时候,若前面有人堵住天井关,后面有人占据邘国故城,两头一堵,简直就是全军覆没的节奏。 陉道宽两三步,窄的地方甚至不到两步——后世隋炀帝自并州回洛阳,不惜民力,下令开凿拓宽太行陉,也仅仅让路的宽度变成三步(四五米)。 这么窄的陉道,你来十万兵又如何?摆不开啊。 正面接触的永远就那几个人,守军太好防了。 这就是攻关隘的难处,因为它们是依托地势修建的,比攻城难度大多了。 “公济,这便是你的功劳。”邵勋指了指弯弯曲曲的山径,说道:“入山两天了,才走了不到四十里。这四十里,若强攻下来,不知要死伤几多兵马。其实你没必要南下的,全军北上攻打丹朱岭,都比南下野王要好。” 刘闰中沉默不语,梁公这是在委婉地指责他。 邵勋又看了他一眼,暗道还有几分脾气,和没被调教过的刘野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遂不再说话。 走到太阳落山时,终于来到了天井关下。 关城上高高飘扬着“侯”字大旗,显然已为黑矟军占据。 天井关前有三个井泉,名字就叫“天井泉”,传闻“极大,至深莫测”。 这会已有亲军在此打水,洗刷马匹、埋锅造饭。 邵勋直接登上了天井关城,俯瞰群山。 此关位于太行陉道最高处,从邘国故城向北直抵关前四十里,为上坡路;从天井关向北三十余里,乃下坡路,出山后再走十几里,可至刘闰中的老巢高都(今晋城)。 七八十里的艰险隘道,就这么兵不血刃拿到了手里,真的很不容易,说到底还是统战工作做得好。 十一日,大军继续向北。 ****** 作为先锋,骡子军提前半天入山。 一千三百余兵,每人一匹骡子、一匹骑乘马,携带数日干粮,一路疾行。 在邵勋刚进山不久的时候,他们就越过了天井关。 初九下午出了太行陉,在向导的带领下,奔至高都,驻于城外。 羯人给了他们一些肉脯——别误会,这是牛羊肉,因蝗灾导致草料不足,故大批量宰杀牲畜制成。 初十,千余人沿着驿道向东北走了数十里,远远看到了一片平坦的盆地,那便是传说中的巴子城、巴子墓了——迄今,城、墓皆已不见,唯余地名。 蒋恪骑马登上了一处缓坡,眺望北方。 刘昭修了一座营垒,营中竖有大旗,有军兵走动。 左右看不见匈奴大军,仅有少数游骑在活动。 “徐煜!”蒋恪大喊道。 “末将在此。”徐煜应道。 “你带三百人向北,过营不入,往泫氏县方向前行,遇敌便回来。”蒋恪下令道。 徐煜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三百人换了骡子骑上,卷起大股烟尘,北向而去。 蒋恪则领着剩下的千人,很快来到了营垒外。 “可是王师?”营垒高墙上,有人大呼道。 “骡子军蒋恪,奉梁公军令,驰援至此。刘舍人可在?”蒋恪问道。 刘昭是幕府舍人,这就是他的官职,至于刘闰中之子、部落小帅的身份,那都不是官。 营门很快打开,刘昭在数十人的护卫下,步行而出。 蒋恪亦下了骡子,步行而前。 有亲兵打开包袱,取了官印、调兵公函,羯人向导则上前交涉。 刘昭没见过蒋恪,听完向导的话,又看了看官印、公函,信了,立刻露出笑容,道:“蒋督且入营,我已备下饭食——” “不急。”蒋恪摆了摆手,道:“北边如何了?” 刘昭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硬着头皮道:“刘曜在丹朱岭上筑垒,其前军都督呼延寔盘踞在泫氏县,有众数千,四处掠夺人丁、牛羊。百姓纷纷走避,我已让人将其安置到山里,十分困难,急需赈济。” 蒋恪闻言,心里有数了。 几千匈奴兵都赶不走,刘昭手头确实没什么实力,大概多为老弱妇孺,精壮很少。 “刘曜有众几何?”蒋恪又问道。 “不知。”刘昭老实答道:“应不下万人。” “我看最多万人。”蒋恪想了想后,说道:“若兵多,哪可能在丹朱岭上修营垒?” “督军说得是。”刘昭连连点头。 “可有平阳消息?” “昨日捕得两名游骑,言乌岭道上有匈奴兵大至。又言平阳不计损耗,转运粮草至晋阳。”刘昭答道。 “乌岭道上领兵者何人?有众几何?” “不知。” 蒋恪叹了口气,一问三不知。 乌岭道通平阳,是一条翻越乌岭山脉的险要山道。 简单来说,乌岭山东西隔断了运城盆地(河东、平阳二郡,位于西边)与晋城、长治二盆地(上党郡,位于东边),道路不是没有,但多为山道,需要翻山越岭,和太行陉类似。 丹朱岭则是隔断了晋城、长治二盆地——两盆地隔着山南北相望。 从长治盆地(上党郡城所在)向北,还要穿越连绵不绝的群山,才能抵达太原盆地(晋阳所在地)。 这就是并州的地形,由大大小小的盆地组成,盆地之间全是山,有的还十分险要。 表里山河,不是没来由的,自古就非常利于防守。 见蒋恪不说话,刘昭想了想,道:“有传闻,刘聪亲上乌岭道了。” “什么?”蒋恪有些惊讶。 这是要从乌岭道向东,直插高都,截断梁公大军归路?他做得到吗?有足够的粮草吗? 蒋恪不太相信,但还是立刻叫来信使,把消息传递回去。 与此同时,他看着刘昭,道:“立刻派人向西查探,不得有误。”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