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差不多了
秋风吹卷落叶,秋天已深。 尤其是靠近沔水的地方,更能够切身感受到江风之中带着的凛冽。 秋日,古往今来都是征战杀伐的季节,秋官主杀伐,所以这个季节本身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杀意,而樊城外,更是大军云集,将这种杀意渲染到了极致。 戴才和淳于岑得到的都是死命令,入冬之前必须要突破樊城。无论是戴才这等久跟在李荩忱身边的将领,还是淳于岑这样刚刚投入到李荩忱麾下没有几天的人,李荩忱的命令同样有效,他们从来不怀疑如果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李荩忱会放过他们。 入冬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有的时候完全看天气,当北方的寒流卷动风雪而来的时候,一般也就意味着冬天来了。李荩忱并没有明确一个时间点,可越是这样,戴才和淳于岑越是不敢怠慢。 谁能保证老天爷有一天不会变脸,而如果大雪纷飞下来的时候,军队还困在樊城外城,那么戴才和淳于岑可就倒霉了。军法永远都不是好说话的。 樊城的城防分外内城和外城,内城不过是外城的一小半大小,不过城池更为高大,对外城形成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五里之城、十里之郭,可以说樊城完全就是按照古代最典型的要塞标准修建的。粮草和器械等等更多的也都是囤积在内城,这也是为什么当外城被突破的时候,守城将领果断地下令收缩防线。 或许坚守内城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直接和敌人在外城拉锯,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快!”仗主们站在废墟上大声喊道,一名名士卒推动着巨大的霹雳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向前。 昨夜的一场秋雨不但增添了几分寒意,更让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毕竟是外郭的范围,平日里这里住的都是一些穷苦百姓,自然也没有修缮道路的必要,现在也给进攻的巴蜀军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好在从淮西开过来的淳于氏兵马已经抵达了两千多人,再加上之前攻破外城的时候抓了不少俘虏,所以劳动力还是很充足的。 原本被霹雳车破坏的摇摇欲坠的一道城门很干脆的被拆除了,城墙上留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如此一来霹雳车就可以从这里进入外郭。从外郭到内城不过是七八百步的距离,可以说霹雳车也是顶着敌人的脸投弹。 “这边架设床子弩,那边的房子直接拆掉,囤积石弹!”戴才大步穿过忙碌的人群,身后的几名仗主应命而去。 而很快戴才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一台巨大的霹雳车下面,一群劳役正在被驱赶着搬运石块,而戴才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满脸的泥泞甚至是血污、身上已经快成布条的衣服,说明这是一个最低阶级的劳役,换句话说就是战俘。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那劳役也抬起头来,落在戴才身上,也落在戴才身后的罗毅身上。 不过罗毅并没有退后,反而攥住自己的佩刀,毫不犹豫的将目光投过去。因为之前劝降周人士卒有功,再加上突破樊城外郭的时候也有先登之功,所以罗毅现在已经是校尉在身。 李荩忱团体现在实际上已经脱离南陈朝廷的管束范围,所以在杂号将军以下,李荩忱封赏起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一支军队的组建自然是离不开基层将领,因此提拔一些表现出色的仗主和幢将,让他们正式进入校尉和将领的层次,也在情理之中。 而从战俘到校尉的罗毅,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罗毅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劝说得了自己的老上司。 李询此时紧紧盯着罗毅,终究只是叹息一声,低下头,没有和之前那样怒目而视。 当巴蜀军队攻破樊城外郭的时候,李询就已经能意识到,拿下樊城对于这一支军队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甚至襄阳在他们面前也不过只是一层随时都可以捅破的窗户纸罢了。 一旦李荩忱坐拥巴蜀、襄阳和汉中,就已经将西部的要塞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无论是顺流而下扫荡建康府,还是北上进取关中,对李荩忱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年轻人从一无所有到江山半壁,只用了怅然想都不敢想的短短的时间。 可以想象偌大的天下最终彻底落入他的手中,也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相比之下,此时的南陈只能龟缩在一隅之地,而北周的内乱更是让人看不到尽头。 当俘虏并不是李询想要做的,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他必须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询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一暖,只见戴才解下披风披在了李询身上。他不慌不忙的挥了挥手,亲卫上前将李询的脚铐解开。所有的被俘将领都是要加带脚铐上,一来是为了防止他们有什么不轨的想法,二来也是区分他们的身份。 看着面带笑容的戴才,李询冷冷的说道:“怎么,樊城快要攻下了,觉得某这个俘虏也没有用了,准备杀人灭口?” 戴才拍了拍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先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之前的外郭之战算不得惨烈,但是霹雳车将城内破坏的也够呛,这主要也是因为外郭之中都是一些平民的平房和茅屋,经过改进之后的霹雳车的石弹丢上来,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将这些屋舍压垮。 李询也不客气,同样在戴才的对面坐下。 戴才笑着说道:“你看这周围,热火朝天;再看看那边的城池,死气沉沉。现在这天下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汉中侯锐意进取,而其余的人就只知道互相蚕食!” 李询皱了皱眉,他并不是牙尖嘴利的人,而且这些天的苦役也磨平了他最后一点儿锐气,让李询几乎已经没有勇气反驳这些话。实际上戴才也有美化李荩忱的嫌疑,李荩忱和南陈之间的摩擦又何尝不是互相蚕食,只不过双方还没有那么过分罢了。 当然李询不得不承认戴才有一个地方说的没错,李荩忱或许是现在天下最锐意进取的人了。 “差不多了。”戴才看着李询,只说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