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回忆

    诺娅转身离开了，她就这么缓缓地走着，脸上微微失神，尽管她不曾犹疑过，因为她早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一切的觉悟，而且她始终相信，但那暴露在眼前的现实的骨感依然让她心灰意冷，迷茫的不知道怎么做，心情变得无比低落。

    双眼依稀的遥望着她逐渐离去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夜鸦的心中却是苦涩闲愁，这涌动的复杂的情感让她不禁发起呆来，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一百多年的岁月里所残留的东西仿佛渐行渐远，但是有些东西仿佛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终点。

    ——十五年前

    冲天的火焰不断燃烧着，天空中只属于战火和硝烟，战壕外则属于恐惧与死亡，黛尔和卯月不断朝着后方退去，无比惊恐的摇着头，轰轰的爆炸还在继续，许多人从他身旁一跃而出，随着一阵激烈的嘶鸣和惨叫，将鲜血泼洒在了大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敌人来袭啊！！”

    卯月擦了擦额头因为害怕流下的冷汗，双手不停地颤抖，仿佛要榨走他身体里全部的活力，正当她颓丧地瘫坐在地上的时候，又一声巨响，浓厚的硝烟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觉，接着几具染满鲜血的断肢随着爆炸声横空而过。

    “快……快跑啊！！”

    一旁的黛尔笨拙爬了起来，她踉踉跄跄的地站了起来，显得摇摇欲坠，眼里掺杂着虚伪的懦弱和眼泪，急忙抓起卯月的一条胳膊朝着安全的地方退去，风中传达着血的腥味和同伴们的惨叫声，不断连成一片。

    他们倒在了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手指像是要抓住流失的生命似的奋力攥成拳头，锤向那形如恶魔般不断涌来的敌人，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杂音，大量的鲜血倾泻而下，迷离的双眼在那一刻见识到了永恒。

    接着一阵尖锐的长啸声，泥土和碎石夹杂着无数断臂和残肢在空中纷飞，周围仿佛一片炼狱，连绵不断惨叫声，哀嚎声组成了最为惨烈的乐章。在旁观者的眼中，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种颜色，到处正在溅落的灰黑色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夺目的鲜红。

    “小心！！”黛尔扑过来将卯月撞到了一边，一簇黑影沿着他们原本的位置划过，身形狼狈的巨汗一头撞向远处的一座山峰，整座山峰解体，顿时崩裂成无数的石块飞散飞去。

    巨大的撞击声让卯月的视线一阵朦胧，剧烈了失神，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当血红色的丝线在眼前划过，沾在她的脸颊上，横趟在不远处的尸体诡异的蜷缩着，脸上维持着恐惧痛苦的模样，看到这一幕，卯月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

    “谢……多谢！”卯月低声说道，不经意间和黛尔双眼相对视，卯月面色微变，只见那不断流溢而出的淡蓝色精光，如利刃般冒了出来，她的嘴角微微狞笑着。

    卯月一脸迟疑的问道：“黛尔……你没事吧？”

    “我还好！”黛尔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你怎么样？”

    “还好……”卯月面色阴沉的摇着头，脸颊开始变得苍白，然后抬头望向那不断涌来的敌军“该怎么办……我们并不能支撑太久了，要等援军过来吗，在这个时候？”

    “不可能的！”黛尔轻叹了口气，然后极为平静的回答：“在这种时候，几乎所有的部队都已经集合准备一同进攻提丰了，只有我们没有跟上队伍，他们不可能分成人手来救援，而这里是战场，即便被抛弃了也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的觉悟了，没人会后悔！”

    “黛尔……你！！”卯月无比震惊的看着黛尔。

    “……我？！”黛尔咬了咬牙，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啊！！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该问你自己！”卯月一脸疑虑的望着黛尔。

    迟疑的咬住嘴唇，黛尔慌忙退后半步，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呢喃细语“真是麻烦啊！”接着，她猛地看到从远处飞射而来的一股仿佛能够摧毁一切的光束撕裂了空气席卷而来，见卯月毫无反应，便急忙将卯月向前推去，然而自己则承受了那一击。

    “呃！！”一声惨叫声，黛尔顿时被轰飞了出去，撞击在远处的一块岩石上，而那本就不堪重负的岩石也就四分五裂，随着塌陷的碎石砸下，将她埋在了下面。

    “黛尔！！”卯月撕心裂肺般的大叫，急忙跑了过去，巨风压断的树枝随风凌乱，烟土和沙尘被卷入空中，强烈的暴风朝着远处蔓延，而那么强大的攻击，至少在四层解放，而依靠黛尔的实力，在毫无防御情况下被直接命中，不可能还活着。

    疯狂的扒开深埋的碎石，黛尔浑浑噩噩的发出呜咽的声音，浑身的衣服破碎，并布满灰尘，黛尔露出极为苍白痛苦的表情，但是令人以为震惊的，那破碎的衣服的下面，她的皮肤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伤口，连擦伤也没有。

    是侥幸躲开了吗，不，明明看到她被刚才的攻击完全命中了，而且还飞到了这里，那么眼前的这个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卯月喃喃自语，浑身颤抖的紧抓着黛尔的白皙光滑的手臂连带颤动着，良久，她紧盯着黛尔的眼睛询问：“你是……谁？”

    黛尔也自然是一副极为惊慌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是黛尔啊！”

    “不！你不是黛尔！！”卯月面色坚定的问道：“黛尔没这种实力，刚才的攻击，如果是真正的黛尔被直接击中的话，早就连灰都没有了，而你却连擦伤都没有！”

    “喂！你胡说什么啊！刚才可是我救了你啊！！而且今天我救了你好几次了！！”黛尔极不耐烦的抱怨道：“在现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你却开始追究我是谁，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也许是疯了！”卯月轻叹了口气，面色极为阴沉的狠狠瞪住她：“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从一开始就那样，在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丝毫的真实，一切都是伪装成的模样，那个眼神我以前也曾经有过，你就好像抱持着某些目的一样！”

    此时的周围还在不断发出共鸣，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哀鸣和剑影接连在风中绽开，旧的尸体旁边不断堆积新的尸体，嫣红的鲜血流淌成河，显得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然而这些对于黛尔和卯月却完全无视了，周围仿佛是静止的，而那些疯狂展开杀戮的敌人不断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却有意无意的从两人身边错开，就好像完全看不见一样。

    夹杂着群兵炮火之中，卯月迟疑的问道：“你的目的……是诺娅吗？”

    黛尔皱了皱眉头，索性点了点头，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着，她的嗓音也开始变得阴冷而尖锐“卯月…我说……已经够了，知道的这么多，对谁来说都是很残忍的！”

    卯月骤然大惊“果然……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黛尔悠然叹了口气，然后坦然地回答：“也许从一开始就那样吧，我可没跟任何人过不去的打算，何况你过去的时候不是也和我差不多吗，以及在啃食者事件的时候，也做着相同的事情，但是你真不该执着于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样的你太麻烦了！”

    说着，黛尔缓缓的伸出手掌，掌心对准了卯月，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凶戾“说真的，已经这么多年了，卯月，我不想杀你……我真的不想要杀你！”

    卯月浑身惊恐的发颤，步伐向后退去“你……果然不是黛尔！”

    “从来都没有黛尔这个人！”黛尔脸色阴沉的摇着头，然后冷冷道：“不过经你这么一提起，我也没打算在这个角色扮演上继续做下去了，反正该完成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家家酒……还是去找别人玩吧！”

    “该完成的事情？”卯月猛然一怔，终于问道：“你是……谁？”

    黛尔冷冷一笑，身体忽然飞散成无数漆黑色羽毛散落天际，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压迫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强大原力顿时笼罩在整个空间里，无形的暗紫色波纹四处蔓延，而那些还在交战的敌人突然感受到这股不寻常的压力后也都停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强大的原力……是从哪里传来的？！！”

    只见天空传来一阵嘶鸣，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乌鸦发出无比刺耳的鸣叫，它们在整个上空不断飞舞，不停的散播着黑暗与死亡的气息，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压抑而沉重，当一只乌鸦落到少女的指尖的时候，少女微微吸了口气，抬头一脸狰狞的笑意。

    “乌鸦总是在追寻着死亡，而你觉得我是谁？”

    只见少女一身黑色的长袍，一头深蓝色的披肩长发却更加死寂，一双浑浊的蓝色瞳孔，仿佛被阴沉的海水渗透，稠绵得能抑住任何人，苍凉得反射不出人影，赤色的红唇，隐隐透过鲜血的色调。

    “你是……夜羽黑鸦！！！”卯月无比震惊的大叫着。

    “呵呵～”夜鸦轻摇着头，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深情的微笑，不经意的瞥向那些不断朝着她靠过来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敌人，轻哼一声，无比淡然的伸开手掌。

    轰！！浩荡的紫色狂流从她的手心席卷而出，强大的威力将周围顿时扫荡一通，汹涌的紫色巨浪疯狂拍打着空气，咔嚓～空间崩塌的声音响起，一道道虚空裂痕朝着远处延伸而去，而被它所波及到的人都瞬间化为灰烬。

    “麻烦～”夜鸦咬着牙，再将目光紧紧对向卯月，无比狂暴的电光在指尖缠绕“说的是你啊！”轻叹了口气，霍然将指尖凝聚的原力散去。

    “这是……干什么？”卯月微微一怔。

    夜鸦低声道：“我说过了，我不想亲手杀死你，所以……”

    “不要再装了……我已经听腻了！”卯月不耐烦的大叫着，眼神愤恨而绝望，她慢慢的将双手张开“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快点来吧！”

    “好……那就如你所愿！”

    夜鸦微微一怔，些微不情愿呃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奄奄一息的敌人，刚才的攻击，夜鸦故意放过了一个，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那个敌人瞬间一股毛骨悚然的瞪大了眼睛，以精神支配控制了他的身体，他提起手中的巨斧猛地冲了过来一击便将卯月重创。

    “啊～”鲜血喷涌而出，卯月面色凄凉的看着夜鸦“我们两个……果然不合！”

    说完这句话，卯月再也无力动弹，缓缓地向后倒在了地上，生机也逐渐远离。

    夜鸦看着卯月那即将死去的模样，她紧咬着嘴唇，心情有些极端的复杂。

    ——回忆结束

    “不！！！！”夜鸦仿佛抓狂了一般伸手向天空，紧握着那什么也没有的虚空，仿佛陷入绝望的挣扎一般，却又有些惺惺作态“我还真是……作孽啊！”

    百无聊赖的看向死寂的天空，和她的瞳孔是同一种颜色“天空真蓝啊……我究竟在这里待了有多久了？”

    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夜鸦面色一怔，极为惶恐的站立了起来。

    “糟糕……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