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绝望的期待

    “……期待？”

    诺娅嘴角抽搐着念出了这个词语，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洛岚。

    “你应该很难理解吧，不过你确实因为期待而逐渐崩溃，他人的期待对你来说更像一种毒药，你背负着他人的愿望，但从来没有过为自己而倾尽全力！”

    洛岚眼中流淌着淡淡的悲哀，然后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锐利地瞪向诺娅。

    “你很出色，很多人都被你所拯救过，不管多么困难的事，你都能够力挽狂澜，带领大家走出困境，所以你的那些朋友们都信任着你，爱戴着你！”

    “不过，你太出色了，所以他们就会不自觉地对你施加了一种印象，那就是无所不能的印象，仿佛你什么都能够做到，他们对你抱有强烈的期待，你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不断的努力达成他们的愿望，不管过程有多么艰辛！”

    听着，诺娅的脸色忽然凝固，颤抖地萎缩起了瞳孔，并不断收缩。

    洛岚继续道：“但你并非无所不能，很多事都是办不到的，但有些人不这么想，他们一直期待着你，但时间一长，这份期待慢慢变成压力，虽然朋友们的关爱也在一点点支撑着你，但你活得并不快乐，只是艰难地为了迎合他们的期待而努力着，不希望那些一直信任着你的朋友看到你难堪的模样，你想要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即使没有人要求你，但当背负他人的期待成为了习惯，你就越是无法摆脱，你习惯将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承担，承受所有的痛苦，拒绝所有的幸福，你舍弃了自我，但你终究什么都无法得到，只能不断堕入痛苦的深渊！”

    这时候，诺娅表情骤然僵住了，惨白的脸庞流淌着汗水，她不断颤抖着身子，然后用手紧紧抓向胸口，仿佛能够听到心脏像被撕裂般挣扎的声音。

    洛岚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地看着一旁的诺娅，然后稍微压低了声音。

    “所以，你终有一天会支撑不住，虽然你的人生并不平凡，但你的性格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的感情比常人更细腻，也更容易崩溃，所以没办法做到最好，仅仅为他人而活让你的内心濒临了极限，不过有尤莱亚在你身边守护着你，他可以说是你身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他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至此，你堕落到了深渊的尽头，没有一丝光能照耀着你，你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痛苦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他人的祝福只是更加严酷的要求，是期待，希望你走出阴影，希望你变回从前的洛娅，但这也是一种期待，是足以摧垮你的期待！”

    话语微微停顿，洛岚又不禁抿起了嘴唇，低头凝视着眼边诺娅那纯洁的脸颊，摇头苦笑道：“你从以前就是个善良又天真的白痴，看到他人受到伤害就会忍不住出手，从来不顾自己的安危，到头来总是一个人在受苦，但你又不愿意让别人为你担心，你不断拒绝他人的关心，伪装成坚强的模样，最后也不过重复过去的痛苦罢了”

    “以这样的生活状态，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摧垮，何况是你呢！”

    说完，两人双双抬起了头，双目对视。

    洛岚那带着一点严厉的目光，就像利剑一下子贯穿了诺娅的思维，她屏住呼吸，只听到自己的心再次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

    紧接着，洛岚又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声音，就这样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她艰难地说道：“对我们时代的你来说，当初和尤莱亚一起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是我的孽障！”

    诺娅颤颤巍巍地摇着头，两只豆子般的眼珠不停转动，好不容易挺直了身子，只见她一脸庄严地将手抚向胸口，恳切地盯着洛岚“我想要……我想要拯救未来的我！”

    “如何拯救？”

    洛岚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眼中带着尖锐和刻薄的目光，无比严肃地质问道：“你能够保证你将来不会变成她吗，如果保证不了，你靠什么来说服她？”

    诺娅霎时沉默了，她低着头思考了很久。

    而洛岚则继续道：“洛娅就是诺娅，而诺娅就是洛娅，如果她承认你，那么她就不再是你了，而仅仅是一个长相相同，内在却截然不同的异物，所以，你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让洛娅真心悔过，纠正自己反复的内心，然后再去认同你？”

    “我……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的！”

    诺娅咬着牙，拼命地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无比坚韧的决心“我会说服我自己，相信我自己，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会把我的想法传达给未来的我！！”

    说完这句话，周围忽然宁静了下来。

    洛岚没有回应，只见她高仰着头，嘴角抿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诺娅急促得喘着气，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克罗索德等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抱歉，我们都听到了！”

    艾兰内疚地等着头“洛娅会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

    “我也有！”卯月和特蕾莎也点着头“一直以来，我们都太过依赖你了，没能仔细考虑过你的想法，而是擅自以为你什么都能办到，忽略了你承受的压力！”

    “你不是一个人，让我们一起去拯救未来的诺娅吧！”

    “洛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在无视她所承受的悲痛的时候，以为你能够轻松跨越，而也是我，摧毁了你最后的希望！”克罗索德懊悔地发出一声叹息，紧紧地盯着诺娅“所以，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对你有所补偿！”

    “克罗索德……”诺娅睁大了眼眸，眼窝泛起一丝神采。

    而珀耳塞斯双手抱胸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他面色冷酷地低声喊道：“虽然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结束，我一定要打败那家伙！”

    听完，诺娅的眼中闪烁着精光，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心。

    “我会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说服未来的我！！”

    “那么在这之前，就先交给我吧，而在这之后，才是你要干的事！”

    洛岚突然开口，脸色浮起一丝惆怅“最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击败洛娅！”

    “击败？我们没必要和她战斗，我会用言语……”

    “——你太天真了！”

    洛岚阴沉地瞪着诺娅“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以胜负当作前提的，所谓败者无言，如果不能击败洛娅的话，那么有再多的话也会说不出来！！”

    “……是这样的吗？”

    “其实在不久前，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那时候的你也前来阻止我，不过我们都心知肚明，只凭借道理是讲不清的，想要将想法传递到对方身上，就只有先将对方打败，不，打到对方服为止，打到对方没有半点反抗之意，彻底将身心溃败！”

    诺娅缩紧了瞳孔，诧异地望向了洛岚“那么说……”

    “当然，上次是我赢了！”洛岚遗憾地摇头“我没有你那么重的心结，无非是一句话，一个动作，然后就是能否踏出下一步的勇气而已！”

    洛岚悄悄地凑到诺娅的耳边“其实我们两个很像，在某些事让都有着自己偏执的执着，容不得任何人践踏半步，尽管是关系最亲密的人也是一样，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关系密切，所以才有了绝对不像让对方知道的苦衷！”

    洛岚身子一缩，然后又迅速移动到一边，脸上依然泛起淡淡地微笑。

    “所以，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听得懂吗？”

    只见诺娅一脸哀愁，她颤抖地点了点头，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打败洛娅了！”

    每个人都露出阴沉的表情，在亲眼感受过后，更是觉得难以置信。

    洛娅本身的力量算不上特别强，但由于【贤者之眼】的存在，将洛娅的实力无限的抬升，无论面对任何形式的攻击或防御，都不会有丝毫的死角。

    洛岚说：“我已经看出洛娅能力的局限了，贤者之眼发动后，其实其实是以洛娅为中心释放出的领域结界，所以贤者之眼生效的范围大概在……半径一百米，而在这范围内，洛娅可以说是无敌的，任何攻击都不可能击中她！”

    “那么，只要从百米外发动攻势不就行了？”克罗索德问。

    “但很可惜，这样行不通的，就算我在百米外不受影响，但我当我向发动的攻击，穿越到百米之内，也就是在贤者之眼的生效范围内，就会瞬间失去作用了！”

    “那就只能依靠洛娅察觉不到的攻击，只能出奇制胜了！”

    洛岚又摇了摇头，脸上透着一阵苦涩的无奈“还是不行，如果只是打中个一次两次的根本毫无意义，想要打败洛娅，就必须要正面破解【贤者之眼】！”

    “……破解？”听到这句话，众人又沉默了。

    像贤者之眼这样的力量，真的存在弱点吗？

    那是位于不同次元的力量，无限地接近于八层解放的力量，尽管那份力量还不完整，但不完整不代表不完美，它依然能够在局限内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而结合之前贤者之眼所施展过的能力，洛娅无法被任何普通攻击命中，但她自己发动的攻击绝对会命中，而且，洛娅还能够对概念级对象进行准确打击。

    但不清楚贤者之眼的力量，有没有对实力上的直接限制，如果基础实力远超洛娅的话，那贤者之眼是否还会继续生效，还是说威力上会有所减弱？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眼前的状况就像陷入死循环，没有丝毫解决措施。

    此时，就算是洛岚，也无法露出像平时那样轻松的表情，她也是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如果洛娅仅仅是实力强悍的话，洛岚绝不会惧怕，但洛娅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就像被捏住了手脚，纵使有着毁天灭地之力，也没办法反抗。

    “八层解放……只能依靠八层解放来对付！”

    思考了良久，洛岚脸色颓然，终于吐露出了这样一句话。

    八层解放并非力量的强弱，无法用大小来判断，它是对世间万物的掌握，对命运的掌握，它代表着更高的纬度，所以，想要对抗它，洛岚也必须要成为八层解放。

    但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怎么去做，在这短短的数天之中？

    “呼，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样可不像你啊……洛岚！”

    就在众人都面容憔悴地沉浸在思考的时候，清亮的女声忽然透过虚空荡了过来。

    “……这声音！？”

    每个人都为之一颤，这道声音带着重重叠叠的回音，而且，每一个音节传来，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弄着心脏，声音像是从脑袋里直接蹦了出来。

    众人下意识地抓着脑袋，不一会儿，眼前泛起迷离，逐渐浮现出一缕赤红色的光芒，而这些光芒在越聚越多，编制出一道身影，然后逐渐凝成实体。

    被撕开的面纱，化作无数鲜红的蝴蝶四散而飞，紧接着，威压瞬间扑面袭来，那一头红发，仿佛用鲜血反复浸泡过似的，一双血瞳，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久违了，各位！”

    ghost扬起嘴唇，抹起一缕魅惑般的笑容。

    “——ghost！！？”

    众人纷纷震动起来，大同小异地紧盯着突然出现的红发女子。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道身影，身心忍不住颤栗起来了，虽然ghost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势，但那股来自于灵魂的巨大压迫感却远远临驾于平生所见任何一人。

    这时，克罗索德和艾茵急忙警惕起来，神经猛然绷起。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们的！”

    “是来找我的……对吧？”洛岚上前半步，忽然道。

    ghost笑了笑，她的身影宛如幽灵般朝她飘荡了过来，然后眯起了眼睛“好久不见了……洛岚，还有过去的你也在，以及……过去的诺娅！”

    听到她的话，诺娅和诺岚脸色顿时苍白，心里仍然抱有强烈的不安。

    洛岚面沉如水地看着ghost，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果然没事，你一直看到现在，却选择在这个时间现身，你是……来帮我们打倒洛娅的？”

    听完，ghost扬起眉毛，笑容变得愈加灿烂的。

    她一脸玩味地盯着洛岚“为什么你会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