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盘算
参观完后，郑师傅直接留在了车间，林维桢被陈厂长请到了办公室。 林维桢一边喝着茶聊天，一边想着心事。 刚才的所见所闻，表明藤器厂的产品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甚至自己引以为傲的外汇结算这个杀手锏，都不好用了。 喝了一会儿茶，陈厂长见林维桢只是跟自己东拉西扯，心里有些纳闷，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倒能沉得住气。 陈厂长却是误会了，林维桢可不是能沉得住气，而是心里犹豫不决。 难道就这么放弃？ 不甘心啊。 一时之间，林维桢左右为难，不好做决定。 又等了一会儿，陈厂长有些坐不住了，他本来就挺忙的，能抽出时间来陪林维桢参观工厂，已经算是破天荒了，索性主动开口道：“林同志，你的来意我大体清楚，厂子你也参观了，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你尽管问。” 林维桢笑着道：“刚才跟在陈厂长身边，可是学了不少东西。贵厂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我很满意，不过唯一担心的是贵厂的产能。如果我们公司与贵厂展开长期合作，贵厂能不能优先满足我们的供货？” 陈厂长有些为难道：“林同志，你这个要求实在……，让我有点，呵呵。别看我是藤器厂的厂长，可在这事儿上却做不了主。我们厂没有出口资质，产品出口业务是由工艺品进出口总公司代理的，我们只负责生产”。 林维桢皱眉问道：“工艺品进出口总公司？直属于外贸部的那家？” 陈厂长苦笑道：“对，就是那家，我就是那只孙猴子，戴着个紧箍咒啊”。 得到陈厂长的肯定答复后，林维桢心顿时凉了半截，自己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掰不过这条大粗腿，跟这种具有国家垄断性质的机构争份额，无异于虎口夺食。 不过，听陈厂长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似乎对这家进出口代理公司有些不满，或许能从陈厂长身上打开一个缺口。 于是，林维桢顺着陈厂长的话，说道：“陈厂长，别看我们是外资企业，可也不敢跟国资抢生意啊，我看这事儿悬了，唉，太可惜了”。 陈厂长没说话，端起茶杯，示意林维桢喝茶，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如果你们公司真想做我们厂的出口代理，也不是没办法”。 林维桢打起精神，问道：“陈厂长有何指教？” 陈厂长道：“涨价”。 “涨价？”，林维桢沉吟了片刻，抬头苦笑道：“陈厂长，您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陈厂长不置可否地笑笑，喝了口茶道：“如果你觉得难，那就不做了呗，咱们继续喝茶聊天，中午食堂我请客”。 这个老狐狸！ 不过老狐狸的办法确实不错，直指问题的核心。 工艺品进出口公司背靠着外贸部，垄断了国内绝大部分的工艺品出口份额，但现阶段它的主要任务是赚取外汇。 同样一件商品，不同的买家出价不同，当然是价高者得。 这两年国家千方百计地扩大出口创汇，即便工艺品进出口公司是外贸部的亲儿子，林维桢也有信心用价格战将它拱下来。 何况眼前的这位陈厂长，自有他的盘算，毕竟两家相争总比一家独大对他有利，所以肯定会暗中帮上一把。 至于价格问题，对林维桢来说，并不是关键问题紧，羊毛出在羊身上，进货价高了，销售价自然要提高。 而且，还可以通过包装宣传等方式，增加产品的无形价值，当然，这活儿丹尼尔应该拿手。 “陈厂长，您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不过貌似贵厂得到的好处更多，我感觉有点吃亏啊”。 陈厂长知道林维桢在开玩笑，哈哈一笑道：“我就说说而已，听不听由你，你们要是不做，大不了我带着大家伙继续过老日子”。 回到招待所，林维桢趁热打铁，花了两个多小时，将这两天考察情况整理出来。 房间里没有电话，只好拿着笔记本来到招待所前台。 前台女服务员正翘着二郎腿嚼槟榔，看到林维桢来了，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斜着眼问：“退房？” 林维桢道：“同志，打个电话”。 “事儿真多”，服务员嘀咕道。 这年头电话机金贵，平时都是锁在抽屉里，女服务员慢腾腾地找出钥匙，打开抽屉，搬出电话机，往前一推道：“一分钟7毛钱”。 林维桢拿起话筒，要了丹尼尔公司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薛玉，听到林维桢声音后，开心的不得了，“林老师，你从哪打来的？” 林维桢道：“我现在在黄岐，薛玉，咱们长话短说，电话费太贵了。你旁边有纸笔吗？有？好，我说，你记”。 打开笔记本，将刚才整理的东西念了出来。 林维桢一开口，薛玉便一脑门问号：“林老师，怎么是英语啊？” “这是给丹尼尔看的，过会儿你通过传真发给他，这事儿十万火急”。 薛玉无奈道：“好吧，那你慢点说”。 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挂了电话，服务员还在发愣，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林维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同志，我好了”。 服务员这才回过神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难得地起身，笑着道：“林同志，您打完了啊？我看看，37分钟，一共是……，二十五块九毛钱”。 林维桢一摸口袋，不好意思道：“没带钱包，能记账上吗？明天退房一起算”。 服务员摆手道：“没事没事，那我给您记账上。那个……，林同志，您刚才说的是英语？” 此行的任务完成了，林维桢心情不错，有心逗弄逗弄这个小丫头片子，笑呵呵道：“你猜？” 小丫头撅着嘴道：“我要是知道，干嘛问你？” 林维桢道：“这是德语”。 小丫头信以为真，又问道：“你从哪学的德语？” 林维桢继续胡侃道：“我自学成才”。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林维桢扭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小丫头不知轻重，皱着眉朝中年男人道：“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我无意中听到二位的对话，实在是冒犯了”。 咦，一口湾湾腔，难道是从对岸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