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9 保全
姜嬷嬷点了头。 “皇上传贵妃去养心殿。” 宁贵妃大松了一口气,面上几乎是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倨傲之色。 她就知道,皇上再冷着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她几次三番命人前去传达求见之意,皇上果然还是答应见她了。 是,哪怕先前她对皇上肯不肯保她不以为意,可这几日无声无息的安静,还是叫她渐渐陷入了不安之中—— 好在这不安并未持续太久。 “愣着作甚?还不让人进来伺候本宫更衣——”宁贵妃微微皱眉,看着站在那里动也未动的姜嬷嬷。 姜嬷嬷应了声“是”,唤了宫女进来,自己则退去了外殿守着。 约是小半个时辰之后,身着胭脂红绣暗纹芙蓉宫装,另仔细描了妆的宁贵妃才迟迟带着宫女自内殿行出。 姜嬷嬷矮身行礼,目送着满身华贵之气的宁贵妃带着两名宫女出了长春宫。 见几道身影渐渐消失,姜嬷嬷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娘娘便是先前诸般嘴硬,可事到临头,到底还是怕的,若不然也不至于这般看重皇上这次召见。 皇上此番,当真还能像从前一般纵着贵妃吗? 她无法预料。 …… 宁贵妃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养心殿,被太监请入了内殿之中。 将人带入殿中,太监便行礼退了出去。 宁贵妃看了看左右,只见无半个伺候之人,竟连刘福都不在。 偌大的内殿里,仅只有她和昭丰帝两个人。 宁贵妃心下升起几分难言的紧张,可目光看向坐在罗汉床内正看书的昭丰帝,心绪又平复了许多。 皇上看的还是以往最爱看的炼丹书——还是那个人,一切都和往常无异。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宁贵妃屈膝行礼。 昭丰帝“嗯”了一声,随手将手中书籍搁下,看向她,问道:“爱妃因何事要见朕?” 听他这般问,宁贵妃眼神微变。 她为何事而来,皇上会不清楚吗? 皇上这是在等着她自己开口认错,还是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应当是前者…… 若说没放在心上,也不会迟迟不肯解了她的禁足。 因此,她语气还算诚恳地道:“臣妾是为太子之事而来……臣妾此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云嫔也道自己一时糊涂,爱妃该知她眼下是何处境。”昭丰帝语气平静。 “……”宁贵妃心神顿时紧绷起来,微一咬牙,朝着昭丰帝跪了下去。 “臣妾当真知错了,皇上要罚,臣妾受着就是。” 昭丰帝看向她,却是道:“这几日来,朕一直有一件事情想问一问爱妃——” “爱妃吃下那掺有剧毒的点心时,可觉得害怕?” 宁贵妃微微一怔。 她不知道皇上为何要问她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还是不敢不答:“臣妾那时糊涂了,便也没顾上害怕,但后怕是有的……” 昭丰帝听罢,复杂地笑了一声。 “爱妃与朕记忆中的似乎大有不同了。这般怕,还敢去做,可不得了。” 她险些害了杬儿,他固然不悦。 栽赃太子,他亦是生气的。 可她为了不叫他疑心,不惜自己也服了毒——却是叫他深觉……无法可想。 无法可想,便意味着他之前一切的揣测与笃信,皆被推翻了。 她可以瞒他,但真正将他瞒住了,却是万万不该的。 宁贵妃不知该如何接话,跪在那里满心不安且焦躁。 她不知道皇上为何要不停地说这些无关轻重的话,而对真正重要的事情闭口不提。 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种令人猜不透的感觉,实在不妙。 “自今日起,爱妃便迁去福毓轩吧。”昭丰帝重新将书拿了起来,道:“那里清净些,爱妃年纪大了,也该好生休养了。” 一刹那,宁贵妃只觉得周身的血液皆凝固住。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那里的男人。 “……” 福毓轩是一所极偏僻的冷宫,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年来悄无声息死在那里的妃嫔,两只手怕都数不过来。 可皇上如今要她住进去! 云妃便是被降罪罚去冷宫,却也不至于是这般光景! “皇上……是在同臣妾说笑吗?”宁贵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双目死死地盯在昭丰帝脸上。 “爱妃想远了——” 若非如此,他不能安心。 而且,他如今也必须要让太子安心些才行。 若不然,到头来无法安心的还是他这个皇帝。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皇上是要逼死臣妾么?”宁贵妃几近一字一顿地道。 昭丰帝看向她:“爱妃放心,朕会保你周全。” 只是在周全的前提下,他首要是保全自己。 若他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又何谈再去保全她—— “周全?让臣妾去福毓轩,这便是皇上待臣妾的保全之策吗?” 昭丰帝对她对视着,道了个“是”字。 宁贵妃眼眶发红,却忽然笑出了声音来。 那笑声里满是讽刺与怨恨:“……看来臣妾当初所估算的倒也没错!陛下根本不曾为臣妾考虑过半分!” “若非是皇上急于禅位,臣妾又怎会慌不择路!” 昭丰帝微微皱眉。 急于禅位…… 她倒果真对养心殿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东宫与长春宫新仇旧怨无数,太子登基,臣妾焉有活路可言?陛下不为臣妾考虑,那臣妾唯有自己谋划了!” 反正她都是要住进福毓轩的人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昭丰帝目光微冷:“朕活在世上一日,自会保你一日。” 宁贵妃冷笑出声。 “那臣妾还要叩谢皇上厚爱了?便是来日殉葬,也该千恩万谢才是?” 她可不止一次从他口中听过要带她一同成仙的鬼话! 且他当真成了没有实权的太上皇,又该拿什么来保她? “照此说来,爱妃竟是不愿随朕登仙吗?” 昭丰帝的语气令人辨不出喜怒。 “臣妾是否愿意重要吗?难道臣妾有选择的余地吗?”宁贵妃满是泪水的眼中,满含讥诮之色。 昭丰帝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你自然是有选择的余地。眼下的一切,不正是爱妃做主选择而来的吗?还是说,爱妃以为,这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