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并非英雄
林末央的小灶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他除了摸了半个鱼脑袋之外，其他的菜全部进了莉莉尔那无底的小肚子里。 而面对这样能吃的莉莉尔，托尼欧居然还盛赞莉莉尔是拥有女武神般面容和食量的当代瓦尔基里，林末央听到这尬吹，差点没被尴尬死。 过了一会儿，食堂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西尔贝说道：“好了，末央阁下，晚会要开始了，赶紧出来找地方坐下。” 食堂里所有的桌椅都被撤走了，转而代替的是数只奇长无比的长桌，长桌边都放上了椅子。食堂还有个小小的讲台，只要稍微改造一下，就能从食堂变成一个不错的礼堂。此时穿着盛装的学生们都安静而兴奋地坐在长桌边上。 德米尔校长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巫师长袍，颤巍巍地走上了讲台，肥胖的身体落座的时候，屁股下的座椅出了巨大的呻吟声，对于椅子来说，这种体型的人简直就是活着的酷刑。 “好了，各位来宾和朋友！安静！”德米尔恢宏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礼堂，一时间叽叽喳喳聊着天的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 林末央和西尔贝等人坐在最靠边上的一条长桌旁边，他见到气氛变得如此严肃，心里也是十分开心，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话好像永远说不完的校长在上面噼里啪啦说个没完的时候。 “先我要在这里感谢各位来宾，是各位来宾在梅林学院最黑暗的时候给予了梅林学院帮助和鼓励，其次我要感谢所有在座的各位学生。”德米尔的声音顿了顿，这个胖胖的代理校长的声音有些哽咽。“大家都经历了黑暗的一夜，在我们本应欢庆的盛会上，我们曾经的盟友，站在一起对抗黑暗的教廷，对我们，对无辜的学生们举起了屠刀。无数鲜活的生命就陨灭在我们现在相聚的这座礼堂之中。这是我的失职，这也是我的疏忽，我辜负了梅林校长交托给我的重任，我让孩子们深陷险境。也许这并不能弥补我弥天的过错，但是在这里，在这还飘荡着无辜者冤魂的地方，我要向所有牺牲的学生，保安，还有那些勇敢站出来保护学生们的老师们，道一声歉。” 德米尔红着眼眶，站起身来，艰难而又严肃地向着台下的学生们鞠躬，一连鞠了三个躬，他这才站起身来，他语气沉痛地说道：“在梅林校长回来之后，我将卸任代理校长和梅林学院教授一职，我没有资格站在这座神圣的学府，我也没有资格去面对一手建立了这座学院的梅琳校长。” 全场哗然，学生们没想到德米尔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辞呈，顿时安静的礼堂里喧哗了起来，充满了学生们压抑不住的讨论声。 “我理解各位的心情，可是对于犯下大错的我，在座的各位学生面对危险丝毫不退缩的做法，和你们依旧相信学院的勇气，我表示由衷地感谢。”德米尔再次鞠躬，这次是为台下坐着的莘莘学子。 所有学生集体起立，同时向德米尔行礼，这个胖校长虽然平时古板严厉，但是他对学生的袒护和保护大家都有目共睹，无论如何，此时都不应让这么一个衰老脆弱的老人如此痛苦。 学生和校长互相行礼，在礼堂中形成了一道庄严的风景线，德米尔直起身来，看到学生们的表现，早已是老泪纵横。 林末央在人群之中，他虽然还未行礼，但是看到如此一个场景，他也触动良多，想想自己读书的时候，不说学生和校长之间势成水火，那也是相互不对付的关系，哪有如此和谐的一幕呢？ “唔啊，末央，他们好像真的很尊重这个胖胖的校长呢。”莉莉尔看到这一幕，也知道这时候不该说什么奇怪的话，但是她不是很能理解学生和校长之间的感情以及做法。 “因为德米尔先生真的是一位好校长。”林末央说道，说完，他也对着德米尔深深地鞠了一躬，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校长的确为学生呕心沥血。 两边行礼完毕，德米尔颤巍巍地坐回了座椅上，而学生们也是恭敬而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让我们为死难者默哀，为牺牲者哀悼。”德米尔说道，说完，这个老头就带头低下了自己的头颅，闭上了双眼。 学生们纷纷为死难者默哀，这些人之中有些是他们的同学，有的是朝夕相处的老师，还有的是平时他们嫌多管闲事的保安，但是这时候，这群年轻的学生，哪怕是最纨绔的学生，只要是出现在这里的学生，都在为这些伟大的英雄默哀。 默哀完毕，众人抬起头来，德米尔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他说道：“但是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哀悼死者，悲伤的过往会变成伤痕留在我们的心上，但是我们依旧要顽强的走下去，这也是各位在事件过后回到学校的意志，我们不能被眼前和过去的悲伤拖垮，我们要继续我们巫师的责任，保守秘密，守护世界。” 德米尔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他说道：“在这里，我要代表梅林校长，代表梅林魔法学院，向数位勇士表达谢意。” 德米尔话锋一转，同时手指向林末央坐的方向一指。 无数的目光随即汇聚而来，林末央一瞬间成为了礼堂之中绝对的焦点。 “在那血腥的夜晚中，还好有他们不屈的身影，为我们撑起了生命和希望，在这里，我代表梅林魔法学院全体师生，向那一晚坚持作战的勇士表示感谢！请上台来！林末央阁下！”德米尔在讲台上出了邀请，一时间林末央的脸火辣辣地烫。 他终于真正地成为了英雄，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林末央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终于万众瞩目，但是这种感觉却和他心目中那种感觉想去甚远。 原来别人的关注并不一定都是威风八面的。 学生们同时鼓起了掌，西尔贝更是在林末央的身后悄悄推了他一下：“去吧，阁下！” 林末央缓缓站起身来，学生们整齐地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就是这个男人在那一夜和吉普林死战，也是这个男人，哪怕被吉普林重创，依旧爆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与吉普林抗衡，最终为支援的到来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掌声，注目，这些林末央朝思暮想的东西就在他的身边，每一个学生的脸庞上都写满了敬仰和尊重，每个人都在把他当做毫无疑问的英雄看待。 林末央缓缓走上讲台，在众人的注目下，这个青年的步履却越艰难起来。 德米尔将讲台让给了林末央，自己站到了一旁，而林末央则一脸沉痛地站在了讲台前面。 所有的掌声在一瞬间沉寂，大家都像是仰慕英雄一般仰慕着林末央，等待着他说出振奋人心的话语。 “我不是英雄。”林末央默默地说道。 一瞬间，全场的学生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他们察觉到，这是这个中国代理人特有的谦逊，于是全场的学生们再次爆出雷鸣般的掌声，一时间礼堂的天花板都差点被掀翻。 “我并不是谦虚，也不是礼仪性，而是我确实不是英雄。”林末央并没有像学生们推测的那样，谦虚之后就会讲出令人激动的话语，他的声音很沉重，很嘶哑，最先现林末央异样的还是莉莉尔。 林末央此刻不像是一个接受荣誉的英雄，倒像是站在绞刑架上承受审判，正在忏悔自己罪行的罪人。 莉莉尔皱了皱眉，林末央现在很容易就会被异常情绪所俘获，她怀疑林末央是否又在刚才那一瞬间陷入到了异常情绪之中，但是很快她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林末央又失控了，那么他身边的德米尔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被异常情绪所引的异常卷进去。 “我曾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说的难听一点，我甚至还在为毕业之后的工作愁，我想，这一点甚至你们大多数人都比我要好，因为你们现在在读的应该是一所巫师界的名牌大学，所以你们毕业应该是不愁工作的，对吧？”林末央问道，他说这话像极了在开玩笑，可是看他的样子，大家都笑不出来，他的语气也不像是有幽默感在里头，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我曾经幻想过，有一天我也站在众人之间，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幻想着有一天，有欢呼声，有羡慕的目光看着我。”林末央低着头说道，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就在刚才的那一段短短的路程之中，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今天我做到了，大家把我当成英雄，把我当成救世主，大家都用那种我希望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英雄一样。”林末央捂住了自己的脸，莉莉尔和茉伊拉心疼地看着对方，因为她们都察觉到了林末央眼角的泪水。 “可是呢，我不是英雄，我也不敢在这个地方把自己称为英雄。没有哪个英雄是踩着他人的尸骨站上圣坛的。”林末央指了指这座小讲台，他的声音悲伤地像是个迷路的孩子，在寻找生母的踪迹。 一时间，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明白了林末央在为什么而悲伤，他在为那些他没有拯救的人而悲伤。 “你们把我当做英雄看待，因为你们觉得我救了你们的性命，可是对于那些死去的人来说，我来晚了，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就是个失败者。如果这礼堂里还飘荡着他们的冤魂，那么他们一定会想要把我这个来迟一步的人拖进地狱里。我不是英雄，如果你们把我称为英雄，那对于那些死去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林末央说道，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成功背后是那么多的尸骨，今天他们欢天喜地地为他举办欢迎宴会，可是他不由得就想起那一晚足以淹没 脚踝的鲜血，那足以铺满整个地板的尸。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真的没有人意识到林末央的思路居然是这样的，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他不是英雄，居然还是罪人，背负了所有牺牲者的罪人。 “锋龙大哥常说，没有人有资格把牺牲当做崇高的，牺牲也绝不崇高。牺牲的产生不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成功，而是因为这个计划之中有人的能力不够，而牺牲不过是为了这些不足的能力埋单。”林末央继续倾泻着自己的情绪。 “说的没错，但是末央，你不必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就在小礼堂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礼堂门口有人忽然出言道。 这声音如此自信，如此慈悲，满怀着怜悯。 格林走进礼堂里，说服者在他的腰间摇晃。 “如果说我在末央你的身上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真正的仁慈。”格林大步走向讲台，而林末央则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带着微笑的完美骑士。 学生们再次欢腾起来，格林也是那一天的英雄之一，并且本身就在学生中有着巨大的人气基础，没有人会质疑这个骑士的内心和他的品格，而他终于也在晚宴开宴之前赶到了。 “我曾经也曾作为一名骑士，受到了各位的赞扬，我也一度自满，认为真正的骑士就是这样的。可是我的朋友，林末央阁下，他教会了我一个道理，真正的骑士，真正的慈悲者，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那些被自己拯救的人的笑脸，而是那些自己还没能拯救的人的痛苦。骑士并非是为了荣耀和别人的赞扬才帮助他人的，而是因为有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才会存在的。”格林走到林末央的边，他亲切地拍了拍林末央的肩膀，这话反而说的林末央一脸茫然，自己只是觉得死了那么多人很可惜，为什么格林能做出这么多的阅读理解来？ “所以我们的确不是英雄，我们没能救下所有人。”格林站在林末央的身边，他同样也一脸沉痛地说道，但是他并没有像林末央那样低沉，而是接着说道：“所以我见证了末央他在特里斯坦岛上为了无辜的民众不惜伤害自己。他也曾在森林中为了达成诺言血战敌人，甚至因为这事，他失去了自己一部分的记忆。”格林有些哽咽地说道，而在他煽情而富有感染力的言语中，下面的学生也有的人眼眶湿润起来。 “喂喂喂……过了，我哪有那么好……你这……”林末央心里已经来不及悲伤了，这格林快把全部人都给带偏了，这是什么鬼？我是来哀悼的，不是来说自己有多牛b的啊，你快住口啊！ “末央，你总是那么谦逊，如果你是一个骑士，那么也许我真的不够最后的骑士这个称号，你从人品和为人处世的见地都远远越了我！”格林再次拍了拍林末央的肩膀，他说这话时不掺杂一丝虚伪，全是真心实意。 “你大爷的……”林末央简直是日了狗了，自己快被这货给捧杀死了，现在台下的各位同学还真的以为他林末央是圣人转世，悲天悯人，一个个都被他感动的流下了热泪。 “所以，我提议，今天我们对于末央，我们不是因为他是英雄所以赞扬他，而是因为他有一颗善良而怜悯的心。”格林高声倡议道，这个骑士真的十分有感染力，有着无形的领导力。 学生们再次沸腾，他们都狂热地喊着林末央的名字，还有女孩儿激动地晕倒，场面极度混乱，像极了传销总部的大型现场。 林末央已经忘记了悲伤和压抑，心里全是奔腾而过的羊驼。 “你快够了，你是传销头子吗？”林末央趁着巨大的欢呼声的掩护，他悄悄地问道。 “传销？那是什么？”格林一脸无辜地问道。“我只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曾经的自己太容易满足了，也太容易被眼前的事情蒙蔽双眼了。” “是什么东西让你有这种见了鬼的想法！？”林末央差点一口老血喷到格林的脸上，这家伙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改变了，总觉得今天他怪怪的。 “是尼琳小姐。”格林侧头轻轻说道。 “那天和她的战斗，她失控了，几乎把自己的身世全说了出来，老实说，我很自责，她就是我没能拯救的人。”格林幽幽地说道，“如果当初的我不是沉浸在荣誉之中，那么也许她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靠，我在那里跟人拼命，你和妹子在聊天？你是不是人？”林末央无所顾忌地埋怨道。 “哈哈哈，抱歉啦，不过我也不是单纯的聊天，尼琳小姐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我被她打惨了。”格林笑着说道。 “你还笑得出来？”林末央竖起中指，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你的心情不是好起来了吗？接下来，让我们享受宴会吧。”格林的眉毛扬了扬，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