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信仰
深夜十一点多。 夏笠和戴汐颜坐在一家靠近第0区的旅馆内，看着前方战地记者的报道。 目前正在进行极为惨烈血腥的巷战。 天使对军人的治疗效率，开始诡异地下降。 这是逐步开始地狱化的进程。 一旦天使转变为恶灵，那么军人们除了撤退没有他法。 目前神之国国民已经陷入了集体恐慌中。 忽然，电视屏幕出现了这样一幕。 记者惊愕地拿着刚刚收到的稿子，喊道：“根据我台最新信息！乐园教会第三教王李良已经公开叛逃，加入血狱教会！他带去了超过三千名教团民兵武装！” 乐园教会有三大教王，第一教王韦宇北最为位高权重，其次是第二教王顾松和第三教王李良！ 李良的叛逃，也代表着乐园教会的正式分裂！ “继续这样下去，全面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了。” 夏笠对这一现状，并不怎么意外。 罪恶比善行要更容易累积。 救人只有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才有效果，杀人却是任何时候都可以。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对方的后方补给源源不绝，而在神之国…… “讽刺的是……即使在现实，作恶也更容易积累财富。”夏笠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遵纪守法兢兢业业的人，几乎是不可能暴富的。” 根据夏笠目前所了解到的情报，可以确定，最初，神之国国境外，是不存在地狱之民的。 现存的地狱之民的父辈，绝大多数，都是主动逃出神之国的。 他们宁可去过赏恶罚善的畸形世界的生活，也不想活在神之国。 “我不懂，”戴汐颜对此是有点费解的，“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到那样的世界去？” “之前美国拍过一部电影，叫《人类清除计划》。”夏笠却是答非所问地说：“电影讲述美国为降低犯罪率，选择在每年定下一个十二小时内的合法杀戮期。在这期间，包括杀人在内的一切犯罪行为都不会被国家追诉。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多数人都选择不敢出门，可是依旧有大把大把的人，敢上街去。” 戴汐颜的世界也有这部电影。 “因为……只有这段时间可以犯罪啊，这段时期的抢劫所得，也是被认可的……” “对。”夏笠点点头：“犯罪从来不是靠严刑峻法就可以禁绝的，因为犯罪的利益，只要超过成本，人们就敢于犯下任何耸人听闻的罪恶。” 生活在奇亚合众国的夏笠，加上出身司法世家，他很明白这一点。也正以为如此，他更反对废除死刑。 “神之国建国后，每一年都有国民大量外逃到国境外。因为，在国境范围内，想要通过行善来积累财富，对大多数人来说太困难了。几十万人竞争乐园教会组织的志愿者组织名额，大多数人根本没办法竞争得到。” 作恶比行善要容易得多。 黎若初这个人，完全就不了解人性。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打造这个所谓的神之国。用鬼魂的力量，绝不可能实现正义。人类的罪行，应当由人类的法庭来审判。人类的罪恶，也该由人类来行刑。这才是正确的。 “但是……”戴汐颜想了想，说：“我其实可以理解黎若初的想法。我以前……也经常在想，为什么恶人得不到报应，为什么这个世间不存在真正的报应？所谓正义会迟到，不会缺席，但实际上，正义会迟到，也会缺席。” “报应原本就是应该由人类的律法来执行，而不是假以鬼魂之手。”出身司法世家的夏笠，虽然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但他非常尊重法治精神，“律法当然不完美，但不完美，正是善行和正义的可贵。因为它的存在，让这世间大多数人，依旧坚信着人性光明的那一面，而不是如这个国家的人一样，再也没人会真正将善视为一种信仰，而只是一种用来交换通货的贸易品。” 戴汐颜听着夏笠的话，陷入沉思。 善……应当是一种信仰……吗？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一直将正义挂在嘴里吗？” “他们根本没有根本理解正义，他们只是贪恋正义可以换来的利益。那只是，既得利益者的傲慢而已。所以，他们对无法累积到足够天使馈赠的社会底层，没有半点的同情心。而真正的信仰，绝不能和利益有涉。即使失去一切，即使不惜代价，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实现，这才是信仰。” 说到这里，夏笠看向了戴汐颜。 “我曾经，见过我父亲以前担当检察官时期认识的一位前法官。作为执法者，他注定会得罪罪犯。他作为一个法官，让一个杀人犯得以入狱。但后来，那个杀人犯在假释期间，杀光了他的全家，独独只留下他的家人，然后自杀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因为罹患癌症，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戴汐颜下意识捂住了嘴。 “那他……” “那时候我还很小。我父亲带着我去医院见他最后一面。作为执法者的他，不知道让多少罪有应得的人受到惩罚，却因为国家对死刑制度的排斥，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当时我在想，也许他会很悔恨，会诅咒这个世界吧？如果让他重新选一次，他是不是就不会成为执法者呢？” 戴汐颜也是那么想的。 任何人……都会那么想吧？ “他却说，他并不后悔。”夏笠说到这里，声音有几分哽咽：“他只恨自己，没有能推动国家恢复死刑制度。那些毫无悔恨，哪怕杀了人都可以厚颜无耻的罪人，就应该被判处死刑，而不是拿着纳税人的钱在监狱里面吃好喝好，出来继续去害人。所以，无论沈唯书再怎么坚持，我都坚持国家应该恢复死刑。我父亲，也因为他，无论建制派政党如何阻挠死刑制度，都坚持自己全面恢复死刑的主张。那位法官，影响着我们。他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天使的馈赠，才去成为执法者的。” 说到这里，夏笠的头微微后仰。 “不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他人而谋福祉……这样的人或许已经被很多既得利益者看做异端了。但他们的存在，是必须的。这个神之国……从一开始，就会彻底地抹杀这些人的存在。” 这一刻，夏笠已经决定了。 “我已经有进入伊甸园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