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挑拨
那里是一丛细密的紫竹,刻意栽得比平常的要密,长势甚好,便成了一处天然的屏障。 这头和那头,恍若两个境地。 挡得住身形,却挡不住声音。 那是两个宫女的声音,音量压得低低的,可是却躲不开蓝若华这样的练家子的耳朵,何况,走得更近了些,那些絮语也就听得更是清楚了两分。 “今日殿下从宫里回来,脸色又不太好。” “这些时日殿下哪日有过好脸色吗?” “听书房伺候的丁三说,二殿下今日被陛下夸赞了不说,还将早前咱们殿下为了保蓝教主上交的兵权也尽数交到了二殿下手中,还说他是国之栋梁,你说,殿下能有好脸色吗?要我说,都是那个蓝教主,自己办砸了差事,却连累了咱们殿下。你看看,殿下和咱们东宫被她拖累得还不够吗?还说她是个能干的,我瞧着倒是个害人精,殿下可别被她彻底拖累了,到时咱们一整个宫里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嘘!”另外一个赶忙扯了扯她,压低嗓音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件事殿下可是下了封口令的,不能让蓝教主听见。若是她知道了,殿下追究下来,只怕立时会将你打死的。” “怕……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假话。”先头那个到底是有些色厉内荏,语调也再不如之前那般铿锵有力了,默了默,听四下里只有风声和鸟雀啁啾,并无半点儿人息,这才又安了心。 又是不甘地道,“不过你不觉得殿下待蓝教主实在太好了些吗?只怕那传闻是真的了吧?” “你说的是……殿下对蓝教主……” “嘘!这可不能说。若是被蓝夫人知道了……” “这宫里的闲话哪里能瞒得了蓝夫人?我看啊,最清楚的就是蓝夫人自己吧!毕竟,若不是蓝教主,蓝夫人如何能进得了宫?又如何能得殿下宠爱?说到底,不过是因着人家好命,有个好师父罢了。” “听你这话酸溜溜的,你不如去问问蓝教主,看她还要不要再收一个徒弟,让她瞅瞅你有没有那机会?” “我是够不上格的。你也不看看蓝教主两个徒弟,别的不说,这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说不得,蓝教主在收徒的时候,就早有这方面的考量呢。” “我呀是真真有些佩服这位蓝教主,别的不说,就咱们殿下待她……那也挺让人羡慕啊……”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学着琴姬一样自荐枕席啊……” “琴姬?就算承了欢又梦怎样?不还是一样的比不上蓝夫人受宠,能有什么好?不过……说起来,琴姬也真算有运道了,怎么也是蓝夫人亲自送给殿下的,往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总是少不了的……” “这不还是羡慕吗?” “这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那两个宫女一边闲话着,一边相携着慢慢走远。 从蓝若华所站的方向看出去,只能瞧见两个背影。穿的是东宫二等宫女的服制,长得何等模样却是看不清的。 也没有必要看清。 蓝若华敛下眸色,将手里那纸信笺捏得生皱,她咬着牙,眼底有挣扎之色,过了片刻,她应是终于有了决定,手里的信笺却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她蓦然转身,却是朝着来时路快步而去。 行走之间终是神色坚定,再无闪烁。 回了暂居的小院儿,她屏退了伺候的人,自己关上门来,又将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笺拆开来,看了一遍,而后便是开始铺纸研墨,执了笔,略作沉吟,便开始奋笔疾书。 没有停顿,一封信一气呵成。 写好后,晾干,便是装进信封,烫上红漆,找了她身边跑腿的亲信,让人立刻跑一趟娑罗教陵城分舵,务必将此信交到蓝翎儿手中。 不过半个时辰后,这封信就送到了蓝翎儿手上。 她看罢之后,拧着眉思虑起来,她这里刚刚听人说起师父今早收到一封信,署名正是叶辛夷,而且信中言语狂妄,且多有挑衅,她正在担心师父不知会作何反应,师父这封信就送了来。 若说与叶辛夷那封信无关,蓝翎儿说什么也不信。 可蓝若华在信中却只字未提此事,显然,她并不想让自己再知道那两个人的事儿,进而又摇摆不定。 叶辛夷送那样一封信给师父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还有……师父交代她,让她近来一定要看好门户,约束教中众人,不要再闯出什么祸来。 多事之秋。如今因着那有毒的药丸,蓝若华被牵扯进去,幽禁东宫,失了自由,就连龙尼莫久都被牵连,蓝若华的那些交代都是再人之常情不过,虽然,她已经明里暗里交代过了无数回,蓝翎儿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问题是,师父在信中专门提了一下蛊王。 当然,蛊王是他们娑罗教的镇教之宝,自然要小心看顾。 如果不是她刚好知道叶辛夷送了一封信给师父这一茬,她也许根本不会多想。 眼下,她却是摩挲着那信纸,紧攒着眉心,半晌不语。 “怎么?看来,你师父专门送信来为难你了?”身后骤然响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蓝翎儿才蓦然醒过神来,此时,这里可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目下闪闪,将手里的信笺一边合起,一边道,“没什么。不过是师父嘱咐我让我看好门户罢了。” “你师父倒是天生操心的命了,人都被关着了,隔着这么远还要指手画脚,也不知累是不累。”房内,还有另外一人,穿一身蓝紫色的衣裙,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手里百无聊赖地用一根草,逗着一只白玉罐子里的蟋蟀,神色轻松却专注,不时轻吹一声口哨,端得是乐在其中,心无旁骛的模样。虽然方才一心二用了,可那句话却也像是随口问出,问罢,便是再不关心对方的答案了一般。 蓝翎儿却也没有那么想回答她,反倒是眉心深锁,有些不悦地道,“师叔,我师父可是你师姐!师叔方才那些话,难道不是蓄意挑拨吗?” 逗弄蛐蛐儿的那只草叶顿了顿,片刻后,那手的主人将那根草叶挪了开来,挑着眉,既是惊讶,又是嘲弄地嗤笑道,“我?蓄意挑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