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 病由
“如果是这样,那有嫌疑的就不只本王一人了吧?要说与段大人的交情,这殿中,可还有人比本王与段大人交情更为深厚呢。”宁王说着,嘴角微弯,笑着直视沈钺。 楼从远起初以为宁王说的是他,毕竟段从是他北镇抚司的人,他正待要怒,瞧见了宁王的眼神,才觉出不对,蓦然转过头,顺着宁王的视线,找到了他目光落处……沈钺? 殿中其他人心思各异,那目光却也随之落在了沈钺身上。 沈钺一愕,继而哭笑不得道,“宁王殿下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卑职吧?卑职杀那个嫌犯……为何?” “自然是因为你想拉我父亲下马,所以,贼喊捉贼,想要我父亲百口莫辩,污蔑我父亲暗害成王。”朱景雩神色一黯,便是沉声道。 沈钺两手一摊,仍是无辜又不解,“这是为何?我与宁王没有深仇大恨啊!” 宁王和朱景雩都是皱眉,这个时候,夏家动没动还没有切实的消息,若是此时便牵扯出沈钺与夏家的关系,没准儿还会被他当作把柄揪住,倒打一耙。 这么一迟滞,沈钺又笑着道,“再说段大人……他早前确实是我的副手,可谁都知道,我和他因着一些事,已算得决裂,要说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比之宁王殿下亲厚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只是,让段从听我的话去行刺杀之事,事迹败露后,还直接二话不说便服毒自尽,我与段从得是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才行?难道宁王殿下还怀疑,我与段从决裂也只是做戏吗?那个时候,我便已经在为今日布局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宁王殿下还真是看得起卑职。” 沈钺嘴角一扯,淡淡冷诮。 这些话语轻飘飘,却是轻易化解了那些中立之人心中的疑色。 看着周遭好几个人互觑间赞同地颔首,朱景雩心口一阵气闷,正待说什么,宁王却是朝着他淡淡瞥来一眼,他那些话便是尽数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宁王却是笑着道,“此事说白了,死无对证,楼大人若非要将罪名往本王头上扣,本王也是不服,免不了要有所争执。左右,成王已死,刺客已死,嫌犯也死,也不急于一时了,倒是本王另有一桩事迫在眉睫要解决。” 说到这里时,宁王特意望向了沈钺,亦是一笑。 这一笑,让沈钺嘴角的笑蓦地一隐。 宁王嘴角的笑痕却是更深了两分,抬起手来,轻轻击了两掌,偌大的乾清宫正殿,又那么多人,这会儿却是出奇的安静,几乎算得落针可闻了。 因而,那殿外的脚步声落进耳中,便也显得格外清晰了些。 宁王府的两个护卫押了一人进来,沈钺眼力好,这么一看,神色却是微乎其微地一变,蓦地扭头,目光如箭瞪向宁王。 宁王却一无所觉一般,转头,神色平静地看着那人走近。 那是个少年模样的小太监,神色略有些不安地四处逡巡着,到了跟前儿,抬起眼,也不知是瞧见了宁王,还是瞧见了沈钺,脸色微微一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是跪了下来。 宁王抬起头瞄了沈钺一眼,见他面沉如水,宁王眼底反倒带了笑意,居高临下望着跪在眼前的小太监,语调和煦地道,“先与诸位大人说说,你是何人?” 那小太监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有些细弱,好似还微微发着颤,“奴才……奴才是乾清宫伺候的内侍贺宝生……张季礼是奴才的师父……” 若是叶辛夷在此处,听着这个名字,定然会惊诧莫名。 眼前这个小太监贺宝生,正是还在三柳街时,住在她家隔壁的,贺家的小儿子,贺柳枝的胞弟。露儿口中的宝公公,张季礼喊的小宝儿,都是他。 当初,叶辛夷问起时,沈钺心有顾虑,所以暂且遮掩着没有说明,这会儿……看着面前的少年,沈钺心底却是思绪飞转,眸中渐渐腾绕起了各种情绪,复杂地纠缠在了一处。 “原来是张公公的弟子……”宁王点了点头,又沉声问道,“你再将昨天夜里,与本王说的事儿,再一字不落地与诸位大人说一遍。” 四下安寂,都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必然是了不得。 而且……望着宁王意有所指睐着沈钺的眼,各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就是贺宝生亦是抬起眼,似有些惊惶地望了沈钺一眼,便又匆匆垂下头去,深埋起来,再不抬起。 过了片刻,声音才颤巍巍地响起,“奴才……奴才的师父病得厉害,所以,这些时日,都是奴才在御前伺候。陛下……陛下虽是病着,却还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可这些时日,却是昏迷不醒了,就是太医们说起陛下病情,也是讳莫如深。” “奴才……奴才心里有所怀疑,便特意留意了一番……” 话到此处,他又顿住了,好似怕极了一般,跪伏着的身子抖若筛糠,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话,定然要紧得很。 可贺宝生却是抖颤着身子,半晌都无话了。 宁王这头却是等不及了,当中一个朝臣看了一眼宁王的眼色,便是咳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定是有所发现了?” “是……奴才……奴才发现有人在陛下的药里做了手脚,正是……正是从那日陛下昏迷之日起。”贺宝生一闭眼,终究是一鼓作气道。 这样一番话出,殿内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事事关重大,你一个小内侍,可万万不可信口胡说。”今日因着沈钺承诺要将审讯的结果给出,事关成王之死,大理寺和刑部都来了人,谢铭也来了。他自来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从来对事不对人,是以,他此时开口,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唯独只朱景雩瞥了他一眼,入目却还是他那张好似木雕石塑的脸,他才又别开脸去。 谢渊存这个人,最是公私分明,何况,他与沈钺本也没有什么交情,如何会在此时偏帮?是他一时想多了。 这么一想,朱景雩的心又安了下来。 “奴才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半分虚言。奴才当初觉出不对,便将这事儿悄悄告知了奴才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