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唱戏的要改行
雨后的百花深处绝对不美。 胡同愈发狭长,走在其中,总感觉两边的墙朝着中间挤,墙上青苔似乎都要擦脏了衣衫。倒是蕴含的清凉,赶走了夏日的燥热。 肖浅和李清绝昨夜就宿在宁瀚的四合院里。 这货憋在家里好几个月,一腔苦闷无处宣泄,抓住肖浅和李清绝就不撒手。明明两人不能陪他喝酒,他却酩酊大醉。 以至于第二天起来后,这货走路都是飘的。 踉跄在胡同里,左边的墙撞一下,右边的墙顶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铁山靠。 肖浅撑着伞,瞅着他直乐,却对李清绝说话。 “昨晚睡的好吗?” “不好,雨打在窗子上噼里啪啦的,好像总有人敲门,害怕。” 肖浅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一点。 “都跟你说了,咱们一起睡,我能保护你的。” “呸!” 迤逦而行,路并不长。 当看到眼前小卖铺一样的门脸时,肖浅不禁唏嘘。 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是中国现代流行音乐的发源地。 古朴,破旧,但倔强,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走了一段路,宁瀚的酒劲去了不少。 “这里没多大意思了,都不来了。当初这里,什么神仙见不着?现在唱片公司到处都是,这里就剩下发烧友了。” 李清绝是不懂的,打量着门脸,蹙着眉,很难将门脸和长寿集团——百花录音棚的字样联系在一起。 “这是录音棚?” “没想到吧?” 这一世很多歌手都没了,但百花深处依旧在,依旧延续了历史的惯性,依旧孕育了许许多多的大腕儿。 “当初瞿琪姐的第一张专辑,就是在这里录制的。” 李清绝咋舌,心里终于有了敬畏。 “你说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宁瀚看样子没少来,熟门熟路,领着他们往里走。 “他在这儿帮闲,顺便练嗓子。腔调绝对足,就是没什么机会。你要是不说,恐怕我都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 录音棚里也不大,却有几转。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在织毛衣,也不抬头。 “几位是来录歌的吗?一小时一百五。” 宁瀚凑过去。 “红姐,我们来找人的。” 女人这才抬头,看到是宁瀚,嘴角弯了弯,算是笑了。 “哟,小宁子啊,你不是拍电影去了吗?这是拍完了?” 就不能跟宁瀚提“电影”两字儿,他的身子摇晃个不停。 “今儿不说电影,咱们聊音乐。” 红姐放下毛衣,给几人让座。 “聊音乐?我和你聊的着吗?你懂五线谱吗?你亮个嗓子我听听?” 被呲儿了宁瀚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 “我是不行,但我带了高人过来呀。” 说着一指肖浅,做了介绍。 “这位是我老板,从魔都来的,红姐应该听说过,瞿琪姐最新的专辑,就是我们老板做的。” 红姐倒茶的手一顿,偏着头看向肖浅。 “你……是肖公子?” 这女人三十多岁,大体是宁静的。一头短发,参差不齐,应该是自己剪的。 因为偏着头的缘故,头发偏向一侧,额头全都露了出来。 好一张桃子脸,够润,偏暖,带着岁月静好,怪不得能在此坚守。 “红姐慧眼,我是肖浅。” 如今肖浅在中国音乐界可不是无名小卒了,出手就是金曲,到处都在流传他点石成金的能力。 但红姐就只是点点头,神情不咸不淡。 也是,守着百花深处,什么腕儿没见过? “听说肖总在魔都好大的事业,今儿来这儿,应该不是录歌的吧?” 女人说话间,越过他们,贪恋地看着里间的设备。 时代变了,曾经国内最好的录音棚,也失去了它的骄傲。这里的设备,积攒了岁月,功能却跟不上了。 隔行如隔山,宁瀚看不出红姐的情愫。 “我们是来找刚子的。肖总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歌手,我就跟他推荐了刚子。红姐,你不会舍不得吧?” 女人的念想被从回忆里拽出来,嗔怪不已。 “怎么说话呢?我为什么舍不得?他又不是我相好的。” 京城人嘴都贫,宁瀚也是个贱货。 “嘿,那可不一定。你们这孤男寡女的,刚子又那么壮,你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能忍住?” 直到这时,红姐才终于展现出京城大飒蜜的泼辣。 “我见你爸爸没忍住,才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骂归骂,红姐依旧扭着腰去了后边。不大一会儿,再回来时,屁股后边跟着一个小伙子。 好家伙,个头真是不矮,起码有一米八几了。 虎背蜂腰螳螂腿,迈一步就好像要跳起来似的。显然红姐都跟他说了,小伙子走来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 “刚子,别说哥哥不照顾你呀。我跟你说,这事儿要成了,你得请哥哥喝酒。” 宁瀚搂着小伙子的脖子,愣是没一句正话。 这货在魔都的时候不这样啊,文质彬彬的,贼有文艺青年的范儿。 这一回了四九城,嘴里就可劲地贫。 小伙子却不敢怠慢。 “我一直都知道宁哥仗义,没说的,不管成不成,咱们东来顺走起。” 肖浅抿嘴一笑。 这小伙子看起来是个型男,开口做人却门清,不出头只能说运气太背了。 宁瀚把小伙子拉到肖浅面前。 “肖总,这就是我跟说的兄弟。他叫屠小刚,以前是唱京戏的,铜锤花脸出身。那嗓儿没说的,敞亮。估计你需要的人,他不行,就找不到第二个了。” 尽管肖浅看着就是一个孩子,屠小刚却毕恭毕敬。 “肖总,您好。多谢您给机会,我一定努力。” “呵呵,别拘谨,坐坐坐,咱们坐下来聊。” 屠小刚这才寻摸着一条板凳,贴着宁瀚坐了。虽然会来事儿,但到底年轻,面对着大佬放不开。 “听瀚哥说你是唱京戏的?怎么好好的,跑来唱歌了?” 肖浅从闲聊开始,慢慢深入了解。 家常话最是让人放松,屠小刚不明所以,就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打小就学唱戏,师父说我嗓子适合铜锤花脸。您也知道,这花脸全靠腔调镇场子。我也不是吹嘘,当时在团里,论起嗓子我也是排的上号的。可是等了好几年,愣是上不了场。” 肖浅好奇。 “为什么呀?” 屠小刚愤愤不平,倒更是自怨自艾的多。 “他们说我脑袋小,撑不起花脸的场。” 肖浅这才注意观察,发现屠小刚硕大的个子上面,竟然是一颗豹子头。 花脸那可是台子上的重头戏,一副嗓子就能撑起全部。所以但凡是能唱花脸的,必然都是稳重老城的角儿。 只要一提包公和徐延昭,大家伙就明白了。 豹子头化包公妆,那画面…… 啧啧,沐猴而冠啊。 屠小刚喘息了几口,稍许平复了下来。 “眼瞅着在团里没出头之日,可我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都耽搁了吧?正好又喜欢唱歌,全部本事又都在这幅嗓子上,所以就来这里找找机会。” “那结果如何?” 这次是红姐开口了。 “还能如何?你们不是看见了嘛,就只能窝在这里打杂呗。我这地方不比从前,大家伙都不怎么来了。而且现在各个的背后都有公司啦,什么事儿自己都做不了主。再一个,小刚这形象,如今也不吃香啊。我给他推荐了几家公司,结果人家都说,现在大众喜欢的是什么阳光型的男孩。他这样的,没出路。” 伴随着红姐的愤愤不平,屠小刚脑袋渐渐低垂。到了最后,更是埋在双臂之间。 百花深处,如今已唱不出笑看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