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月下冬眠

    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因为唯有爱别人胜于自己才能体会，我猜你还不敢这样爱人。

    ———题记

    “欢儿！”

    厦门，一个房间里，有一个人，从梦中惊醒。

    深深呼吸，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然是凌晨三点，夜已深。

    秀眉深锁，她揭开被子，修长完美的身姿，展露无疑。

    随意披上一件薄衫，她走下床来，莲步姗姗，坐到窗口，举目四望，外面，灯光点点。

    她，点燃一支烟。

    月色如华，恰好映照在她身上，此时此刻，她犹如一个午夜的精灵，无声倾诉着自己的心事。

    夜风轻浮，吹散了她红唇中呼出的烟雾，她的长发随之扬起，她的脸，精致无暇。

    她一直望着远方，眸光之中，却是茫茫大海，听说，海的那边，是金门。

    她却望不到家乡。

    她的家，在遥远的西南方向。

    “眠眠，你又做噩梦了！”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一个男人，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身后。

    他，环抱着他，她却不为所动。

    “担心我小妹，一个月了，不知道她怎样了！”眠眠随口说道，却难以掩饰眼睛里的担忧。

    “我可以为你分担的！只要你开口！”他贴在她耳边，闻着她的发香，低声说道。

    “逢场作戏而已，你还当真了？”眠眠轻轻一推，身后的男子，竟然后退几步之外。

    “你！”男子气愤，“你总是这样，我说了，我爱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明明在我身边，可我总是感觉，你离我好远！”

    “爱？”眠眠摇头，“你不懂！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因为唯有爱别人胜于自己才能体会，我猜你还不敢这样爱人！不要轻易承诺你做不到的事情，爱，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才十七岁，怎么有那么多想法！”男子失落，“你不应该对谁都一直防备着，这样很累的！”

    “所以说，你不懂！”

    眠眠深吸一口烟，又长呼出来，“我经历过的，你不敢想象，我十岁就知道如何谋生了，我知道这个世界如何残酷！你叫我放开，如果这样，我早就死了，我和你不同，我还有个小妹要照顾！我们姊妹，唯有彼此可以依靠！”

    “钱，我有！”男子说道。

    “我和你睡，不是因为你有钱，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眠眠说着，一脚把香烟踩灭，“只是看你比较顺眼，你这个人，不坏！”

    男子沉默。

    “后天，我就要走了！”许久，眠眠说道。

    “去哪？”男子皱眉，“我听到一些传言，警方在搜捕一帮贩毒团伙，这帮人，时常与海的那边交易，布控几次，都没抓到人，其中一个头领，是个女人，听说一个能打十个，枪法极为了得，好几次，要不是她有心放过几个警察，已经出人命了……”

    “呵呵！”眠眠笑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捧起他的脸，轻声说道：“我小妹，单纯如白纸，我希望她能考一所好的大学，毕业以后，有个安稳的工作，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真的是你？”男子问道。

    “阿妈生我们姊妹的时候，是个冬天，那天特别的冷，我哭得特别厉害，阿妈说，这个时节出生，怕以后的日子会很辛苦，所以给小妹取名为欢欢，希望她一生快快乐乐的，而我叫眠眠，她希望我一生与世无争，平平静静，但是，一个人的幸福，总必须得有一个人去争取啊……”

    她说着，垫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你真的很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惊喜！可是，我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走吧！”

    “不！”男子摇头，想抱着她，却再次，被她推开。

    “你这算什么？”男子怒吼，“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开始我就说过，不要当真！”

    眠眠走到床头，将他的衣服，扔到他身上，“认真了，你痛苦，我痛苦！”

    “不，我不走！”男子扑上前来，却被眠眠一脚踢飞几米远。

    “滚！要不然，光着身子出去吧！”眠眠脸色微沉，低喝道。

    “这大半夜的，你叫我去哪里睡嘛！”男子摊摊手，径直坐到地上，“要不，明天再说？你别想着一出是一出的啊！大不了，我……我不再过问你的事情就是了！”

    “你……”眠眠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管！”男子突然爬起来，一下子将眠眠搂在怀里。

    这次，她没有挣扎，任凭他抱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呼吸。

    “也罢，当留个记忆！”低喃一声，她反抱紧他。

    她的唇，封住了他的唇。

    风轻轻地吹，撩动着窗帘，一缕月光挥洒进房，此夜，朦胧。

    ……

    安城，西门，一条深巷中，一栋小楼，灯光依然亮着。

    窗口，欢欢托着下巴，怔怔地望着那棵半死不活的梧桐树。

    有蝉低鸣，凄凄切切，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声。

    一个月过去了，她的脸，恢复如初，精致无暇。

    可心里的伤疤，却一直斩之不去。

    这个月，那些人再没有来骚扰她、欺负她，但却如陌生人一般，与她没有过一句话。

    他们做过的事情，仿若没有过发生一般。

    在那个所谓品学兼优的尖子班，她被孤立，被隔绝，格格不入。

    但这已经是她能争取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已经四月份，再过两个月，参加高考，就可以离开那里。

    她会往前看，努力拼搏，她相信，终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

    阿姐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她现在不能改变什么，只能自强不息，坚持到底，将来就能改变一切。

    在晨曦学校，有个人曾对她说过：生活本就是一个大染缸，我们随时可以变成任何颜色，黑白难辨，我们总是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总是会感到孤独，感到悲苦，感到绝望，但生活本就是这样，越是感到绝望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坚强！

    这个人，是她的楷模，是晨曦学校的校长；这个人，给无数孩子以希望；这个人，虽然腿脚不好，却总是保持笑容，往前行走，坚定不移。

    “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欢欢低喃一声，轻轻把窗帘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