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盗人

    《大荒列异经·木行篇》：市井之徒，为生计故，上下奔走。及至壮年，害于人祸，尸骨不得入殓。荒草蔓生于骨肉，其色殷红，其性剧毒，伏数月之久。兽有先食，而人复食兽，毒发而死，以为病故。亡魂之聚，以量积质，显影世间，成妖魔，善匿人而杀，改容更貌，曰百面千相。

    陆凝先去那个停下的人那里去看了一眼，他果然是在镇剑山庄的一间厢房内休息了，甚至睡得毫无防备，如果陆凝想的话，立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家伙目前还不关键。」陆凝扭头看了一眼地下，「地下的那个……怎么下去的？另外，地下是什么？」

    「以我多年做贼的专业视角来看，首先，这肯定是通过什么密道下去的，其次，这地下埋的多半是镇剑山庄负责守着的那把魔剑。」温容说道。

    「那魔剑跟妖魔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会知道。」

    陆凝无奈地看了温容一眼：「那么，以你专业的视角，能帮我找到那条密道吗？」

    「这个简单。」

    温容又摸出了一包药粉来，说：「咱们找点水。」

    「你这又是什么东西？」

    「用来找地下入口的东西。」

    按照陆凝指示的方位，温容很快就将药粉融进了一罐水里，然后拿着树枝将水往地上不断洒去。令人惊讶的是，这药水洒在地上之后，凡是地下被挖空的地方，都显现出了深浅不一的白色。循着这些白色形成的轮廓反向追查，在镇剑山庄的一座讲武堂后，两个人找到了一些被挖开的方砖，方砖之下则是一条漆黑的通道。这里被大量堆积的杂物挡住，如果不是温容这古怪的药，陆凝估计得让菌落长出来才能找得到了。

    「从泥土来看，是刚掘出来不久的。这不是人力能够短时间挖出来的洞，恐怕有土行妖魔出手。」温容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丢了下去，火焰正常燃烧着，过了一会才熄灭。

    「没什么问题，可以下去。」她拍了拍手，「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别下去。」

    「嗯，一个时辰快到了，我们得回去汇合。而如果真的在这底下，相比于我们冒险下去，不如让镇剑山庄或者这群武林人士直接冲进去抓人。」陆凝点头同意。

    两人商量已定，便折回头回到了之前那个园子。

    陆清栩和韩佑年还没有回来，两人就坐在那里等了起来。

    「你认得其他在这个场景的游客吗？」

    「不认识，我认识的人不多。韩佑年是主动来找上我的，除非他是。当然，如果让我打开一下锁眼的话，我立刻就能确定。」

    「你第一个选了我？」

    「锁眼也不是随便开的，我得确定值得才行。韩佑年只是有父亲留下一些名望，他自己还没有能够特殊到让我试一下的程度。但是你，我可是听你那个父亲说了，你解决过了妖魔的问题。所以还是从你下手比较稳当。」

    「但是我还是想问这个究竟应该发挥什么效果？我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感觉？」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虽然用的次数有限，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用，为什么在你身上什么作用都没发挥？」温容苦恼地说，「下次使用根本赶不上这次事件结束啊。」

    「你这是个什么能力……自带进来的道具？」陆凝问。

    「我要保密。」温容正色说道，「抱歉，虽然我们合作了，但我这个身份依然是个贼，为了防止将来咱们任务对上我吃亏，细节我不想说。」

    「好吧。」

    「你是不是再试试？」片刻之后，温容又不死心地问，「就算是顶尖游客，我也用过的，尽管那次差点被人劈了……」

    陆凝

    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是既没有任何提升，也没有任何削弱，一如往常。她实在没闹明白温容这个东西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只能又摇了摇头。

    未过多久，陆清栩和韩佑年便已经回来了，身旁还跟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彭玉坚。不出所料，听到妖魔的消息之后这位又一脸恐惧了，跟着韩佑年过来的几位脸色也很不好。

    「提到有妖魔，有几位已经婉言拒绝了继续帮助。」韩佑年说道，「因此陆先生也找到了彭大侠，希望彭大侠能帮我们。」

    「请别这么说，韩公子，这是帮我们镇剑山庄自己啊。」彭玉坚连忙说道。

    「彭叔叔，别的先不忙，我要先问一下，在一间叫承剑堂的屋子下方是什么地方？」陆凝问。

    彭玉坚的神色更糟糕了：「那个地方？阕月就在那里……但应当只有从掌门的屋子才能过去……」

    「若妖魔有挖掘之能，此事不难。」陆清栩立刻知道了陆凝在说什么，「彭兄，不可以常理视妖魔之事。」

    「我们在一座讲武堂后方发现了被挖出来的地道。」温容说。

    「地道？」

    「而且有人已经进去了。」陆凝又给加上一点压力。

    「什么？那我得赶紧去找师父！」彭玉坚赶紧转身跑了。

    地下，两个人正在用镐头一边敲打着周围坚固的岩壁，一边聊着天。

    「那个什么百面千相到底有没有准？咱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挖洞？既然泥虱能够挖到这个地方，直接挖进藏剑的地方不也可以？」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闷声说道，「这地下也太闷了，我刚刚差点背过气去！」

    「耐心点。」另一个男子从墙上敲下一块块泥土，小心地摆在旁边，「中原这些门派都是有些本领的。镇剑山庄，光听这个名字也知道，他们擅长镇压这些具有特别性质的武器。那地下剑窖内所藏的可不只是一把妖剑。」

    「所以那泥虱就不敢挖进去了？哈，倒要我们在这里探路。我以为这帮妖魔是多有本事的家伙，结果和人也没什么区别。」

    「妖魔与人，本就是同一类的生物。」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地下密闭的环境内出现，不过这两个人都没有吃惊，而是继续用手里的镐头慢慢挖着通道。

    影子从地上升起，化为了人形。它继续开口说道：「你们的先祖，曾将我们中的一些作为神或神兽崇拜，有些将它们的形貌绘制在自己的村寨，便是民族图腾的起源。而如今，你们却不再承认我们的存在，意图扑灭天下妖魔。」

    「你跟我说没用。」络腮胡咕哝道，「我们山里可不分什么妖魔不妖魔的，大家都是在求一个活得更好的机会。现在这魏国不拿我们当人，我们也没必要拿他们当什么上国供着。」

    另一人却问道：「百面千相，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一个镇妖官出现在这里，并不足以影响我们，可若有还有助力，我等便需仔细考量了。你们的行踪已为人所发现，我只是来此略作提醒。」

    「你怎么不早说！」络腮胡听了急忙把手里的镐头一丢，转头就要往洞外跑，却被另一人一把拉住。

    「百面千相，让泥虱过来，从另一方向为我们挖出通道来，我们要先行离开。」

    「哦？」

    「苗寨的人，识文断字还是要学的。」那人瞥了百面千相一眼，「岩积山岭之战，越国三日灭国，回音河动乱。光是我所知晓的妖魔对人族犯下的罪行就有这三次。」

    「但你们还是与我们联手了。」百面千相说。

    「因为你们还是不了解人类，我们并不是一个族的。人类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

    光是对你们，对我们，也一样。」那人冷笑了一声，「所以，现在是个看利益的时代，多学学吧，妖魔。」

    话音刚落，旁边忽然炸开一团泥沙，一只通体呈现黄金色的甲虫从与其微小的身材不符的巨大坑洞里钻出来，两半翅膀裂开，一颗复眼从它小巧的躯体内挤了出来，升上半空。

    「挖好了……去后山。」

    「蝎子，留点毒虫在这里，给后来的追兵们一点惊喜。反正我们要闹出动静，都一样。」

    络腮胡应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葫芦。

    两人布置一番后就立刻从挖出来的坑洞里跑出去了，只有百面千相看了泥虱一眼。

    「魔剑……如何？」泥虱沉闷地问。

    「他们在出工不出力。」百面千相说道，「很显然，他们知道什么方法更有利于保全自身。在这里埋下那些裂痕，他们还是暗中行动，但如果碰了剑窖，他们恐怕就会死在这里。」

    「那……该死。」

    「不，这就是人族的奇妙之处。他们甚至能为捕食之外的目的，向同族挥出屠刀，而我甚至不能理解他们所争夺的是什么。」百面千相依然语气温和，「贪婪，他们管这叫贪婪，可是我所知道的贪婪的妖魔，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懂……」

    「我还要学习，你也是，泥虱。只可惜，离垢被镇妖官斩了，否则能给我们带来更多有用的消息。啊……说起那位镇妖官，我好像也没说实话呢，我们单独碰到的话，大概是都会被杀死吧。」

    泥虱收起那颗眼珠，落在了地上。

    「取剑……」

    「剑一定会拿到的，放心吧。」百面千相说道，「我们出动了那么多妖魔，调走镇妖官，提前联络这些人族，都是为了取走魔剑。」

    泥虱没有应声，迅速钻入泥土消失了。百面千相也随之潜入了影子。

    「果然发现了通道，不过人已经跑了。」另一边，彭玉坚也匆忙带回了消息，「是新挖出来的地洞，有两条路，一条从讲武堂走，另一条通往后山。他们定是早就准备自此处逃离的手段了！那里甚至布置了毒虫！」

    「魔剑如何了？」

    「阕月的保管是镇剑山庄最严密的，就算有妖魔相助，他们也无力进入。」彭玉坚挺了挺肚子，「我虽不知具体如何，却也听闻师父说过，剑窖的布设并非从外侧打破墙壁便能闯入，若没有正确的手法，擅闯者必为剑窖收藏凶兵血气所斩。」

    「这怎么听着就已经是个妖魔一样的东西了……」温容咕哝了一句。

    「既然剑窖可保一时无虞，那么追缉这些人便是最为要紧的事情了。山庄之内六人已分辨清楚，两人则自地下逃脱。按照韩公子所言，应当仅余一人未能找出。而妖魔之事，则非人力所能轻及，望各位能听我一言。」陆清栩说道，「面对妖魔，我亦无较多经验。只知，妖魔所长，其实有限。摸清妖魔所能，可与其周旋更多，以期镇妖官来处理。如今，妖魔之中，一个多半善于挖掘，一个情况不明。我等需以谨慎方式，试探出妖魔其余能力。此外，便是摸清那"裂痕"为何物。」

    「陆兄说得有理。」彭玉坚连忙说道，「也多亏韩公子提醒。镇剑山庄自会搜出那最后一名刺客。」

    「彭大侠，此事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韩佑年有些头痛地说，「虽然有二人已提前察觉，可其余人我们也还盯着，他们尚无机会交换信息。」

    「那不正好？一并拿了！」彭玉坚说。

    「彭老弟，镇剑山庄如今可有那许多人，能将这些人一并拿下，不让一人用出身上的毒物？」陆清栩问。

    「此等匪类，功夫又能如何

    ？」彭玉坚皱眉道，「莫不是……」

    「依家母所言，还是勿要轻看了对手。」韩佑年连忙说道，「虽外族武功不如我中原武林，却也是有些传承已久的功夫的。我们人数自然不惧，可今日是栾老先生的大寿，若是为此把盛会坏了，不也是遂了他们的愿？」

    「不如请各派高手协助。各大门派此次到来的人，总不会有错。」陆清栩说，「而那最后一人，也当注意。能隐藏许久，此人亦是善藏匿之辈，不可小觑。」

    「我觉得最后那人多半不会和这些人接触了。」陆凝低声对温容说，

    「是吗？」温容看了她一眼。

    「若是他们计划周密，那便可让能力较强的单独行动，和这些团队行动的区别开来。正在午睡的那位，多半也是类似的人物，只是他还是需要和同伴交流一下，扮演能力又一般，被你看出来了。」

    「这样的话，最后一个人怎么抓出来啊？」温容瞥了一眼正在讨论的几个人。

    「我有个想法，你我一起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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