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杀人
山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山上的黑衣人却猜不到留守之人的悲惨命运。 挡路的巨石滚落之后，他们面前再无任何阻碍，略作整顿便重新踏上正轨，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行去。 这一队人马有四百筑基修士，还另有八名金丹，其中那个领头的姓姬，是这五百人队伍的统领。 姬统领精力旺盛，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人们送他的绰号叫“鸡血”，算是对这位统领大人的褒奖。 此时的姬统领正处于刚扎完鸡血的亢奋状态，一想到在前方等待他们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矿工，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刚才那个捣乱的矿工，给他们造成了些许损失，但却无伤大雅，“鸡血”统领转头就将那人忘在了脑后。死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杀回来也就是了。 没错，姬统领今日的任务就是杀人！ 杀什么人？ 答案是矿工！ 宗门高层的那些弯弯绕，姬统领懒得懂。他只知道宗门发动这次“红透山抢矿战役”的首要目标就是杀掉足够多的矿工，甚至连占领红透山矿场这种“正事”都要排在杀矿工的后边。 更重要的是，他姬大统领就是这次战役的主角！ 这就足够了。 带着四百黑衣人在山路上转过几个弯，“鸡血”统领的前面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继续蜿蜒向上，另外一条则绕向山后。 对于红透山的地形，姬统领也是做过功课的，他知道，向上的那条应该是通往矿洞，绕去山后的那一条则通往存放原石的山坳。 说是山坳，其实只是说那里原来是山坳。 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之下，山坳早已被原石所填满，现在已经有了半座小山的规模。 姬统领挥了挥手，四百人转了个方向，朝着存放原石的那条路上走去。 他们这一转道，不远处顿时传来了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接着便是隐隐远去的奔跑声。 姬统领露出了邪恶的微笑，心说这个反应才是正确的嘛！刚才那个矿工绝对是走错片场了。 规模宏大的原石堆渐渐出现在了黑衣人眼前，在原石堆之前则站了百十名身穿隐剑门服饰的修士，那种汇集在一处的沉重呼吸声，让人听了便会身心愉悦。 “你们是守矿的？”姬统领挑了挑眉毛。 无人应声。 姬统领扭了扭脖子，发出瘆人的“咔咔”声。 “我们……”那堆人里似乎有人要说些什么。 姬统领却懒得听了，朝后面挥了挥手，淡淡地说了句：“都砍了！” 四百人同时抽出腰间的黑匕，潮水般向前涌去。 “我们是矿工！”终于有人在惊惧之下喊出了声。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抹寒光。 黑衣人中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金丹修士，从起步到他冲入人群不过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他进入人群时刚好那个矿工出声，他循着声音，随手就把手中的黑匕送入了对方的咽喉。 利器插入柔软所带来的快感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噗！” “噗” …… 无数相似的声音接连响起，随后便是一声声惨嚎和惊叫。 “跟他们拼了！”短暂的犹疑之后，人群中终于有人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人们三五成群扑向了那些穿黑衣的刽子手，为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后的抗争。 姬统领没有出手，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杀戮，而是相比于亲自动手来说，站在高处掌控一切的快感无疑来得更通透一些。 看着前方那血液喷涌的屠宰场，姬统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爽！” 在他看来，在矿场上战斗无法动用灵力是个麻烦，但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双刃剑，有坏处自然就有好处。 若是能动用灵力，战斗打起来那就是漫天焰火，又去哪里能看到如此有质感的肉搏呢？像这种血肉纷飞的血腥气味，才真的可以触及到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啊！ 战斗并未持续多久，场上便只剩下了零星几处反击的火苗。 黑衣人在矿工们的反击下有所伤亡，不过损失并不大，二三十人的样子，和预期的数量差距不大。 没有灵力的战斗就是如此，都是血肉之躯，个体战力的差距被无限缩小，无损战斗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不过还是那句话，有坏处自然也就有好处，伤亡虽不可避免，但意外发生的概率却又极低。 若是在矿场之外战斗，可能会有很多因素影响到最终的胜负，谁也不知道哪个不起眼的人就憋着什么大招。 但在矿场上，这一切都不存在。既然硬实力有碾压的优势，那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花来，该赢的仗就不可能输！ 终于，那几处零星的火苗也被扑灭了，黑衣人再次付出了几条人命作为代价。 人在生死之间所能爆发出的力量的确相当可怕，即便多宝宗这些人都是精英，可在面对那些死了也要咬人一口的矿工时，同样占不到什么便宜。 姬统领吩咐手下大致清点了一下战果，共计杀敌九十余人，另有几个漏网之鱼翻过了原石堆，从山后面跑了。 姬统领也懒得派人去追，跑几个也好，宗门本也是这么吩咐的。 “下山！去下一处！”姬统领招呼了一声。 旁边一名金丹修士凑过去低声道：“不如休整一下吧，大家消耗都挺大的。” 姬统领斜了他一眼：“在这休整什么？到山下有灵力的地方再说，赶紧下山，没那么多时间给我们耗费！” 那人默默点头，心中却在叹息：“鸡血”果然名不虚传！ 。。。。。。 钱阳蹲在一处灌木丛内，艰难咽下一颗伤药，眼神有些涣散。 自从看见报讯烟花之后，他就紧赶慢赶朝矿区北部而来。当他远远看见那五百人的黑衣大队时，心头的无助不可对人言。 隐剑门弟子都去南边打仗了，矿区内只剩下五百多矿工，你让矿工拉开架势跟人家多宝宗的战斗人员火拼根本就是开玩笑。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至于守矿？钱阳觉得，如果多宝宗派少量人员进矿区捣乱，那么把矿工充作守卫还是有一定必要的。 可人家来了这么多人，怎么看都不是来捣乱的，而是来抄家的！这种情况还守的什么矿？活下去才是唯一要务。 而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避免和这些穿黑衣服的多宝宗弟子发生冲突。 钱阳人单力孤，能做的不多。他来到了离北入口最近的一号矿区，把路旁一颗巨石推到了山路上。 堵路并非为了堵路，因为堵不住。 钱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和对方交谈的机会，他想要让矿工避免和这些黑衣人发生冲突。 可惜，他失败了。 在对方明知他是矿工，还抢着下死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在那把黑色匕首距离他的喉咙只有0.01公分的时候，钱阳终于明悟了，这是一场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任何情面好讲。 自从矿工穿上隐剑门服饰的那一刻起，矿工就不再是矿工，他们和多宝宗的关系也就只剩下了你死我活。 谁死谁活啊？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钱阳找了个机会滚下了山坡，离开了禁断场域的范围。因为在那里，他就是个普通人，面对数百黑衣人，他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钱阳觉得自己不该是个普通人，也不该像普通人那样在山上肉搏。但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为此他还和白执事打了一架。 在山上，钱阳无能为力，但下了山，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凭借着金丹期的修为，钱阳随随便便就弄死了好几名筑基黑衣人，然后在收拣战利品的时候又极其意外地收获了不少雷火珠。 这些雷火珠的品级不高，尚未脱离灵器的范畴，用来对付金丹可能不够强力，可用来杀伤筑基期修士那是绰绰有余，尤其是在对方阵型密集又毫无防备的时候。 凭借着土遁术出人意料的效果，钱阳几乎团灭了留守在山脚的一百名筑基弟子，为此他仅仅付出了被余波震伤的代价。 现在钱阳在犹豫，他犹豫要不要再搞死剩下的那两个金丹。 一想到这个问题，钱阳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膨胀了，金丹修士是说搞死就能搞死的吗？而且还是两个！ 钱阳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的信心，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若是使使劲，还真未必就怕了那两个家伙。 那到底是搞还是不搞呢？ 此时，山上传来了喊杀声，钱阳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但想象中的场景却抑制不住地不停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边的战斗结果不难想象，可钱阳对此无能为力。 一号矿区已经没救了，二号呢？三号呢？以及……六号呢？ 生机还有吗？ 钱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觉得自己应该试着去改变一些事情，就如同在临死前决定一下头的朝向。 擦去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钱阳站起了身，翻出一把刚刚缴获的灵剑提在手上，再强挤出一丝洒脱的笑容，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他要去杀人，杀那些杀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