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硝烟散尽
六号矿区的战斗仍在继续，双方的肉搏战打得极端惨烈,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矿工倒下，可每一个矿工倒下之前都会在黑衣人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倒是旁边杨宫和姬统领的战斗打得波澜不惊。 姬统领实力不俗，战斗经验更是无比丰富，因顾忌山上的吴清水，始终没有全面发力。 杨宫伤势不轻，仅凭着一股火气和不要命的精神与姬统领缠斗，可久而久之，速度和力量便开始急剧下降。 姬统领看到了杨宫的颓势，却也没忙着反击，而是有意识地逐步向后退去，让二人的战场远离吴清水的控制范围。 这个时候，杨宫的意识已经不再那么清醒，而他那隐约的自毁倾向开始显露出了端倪。 杨宫感觉到姬统领在调整战场的位置，但他不愿意深想。你退我便进，打架罢了，生死和输赢本也没什么重要的，打就是了！ 不知不觉，二人便逐渐远离了主战场，慢慢靠向了矿区西侧的峭壁。 吴清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无计可施。矿工人数越来越少，已经时不时有黑衣人冲到他的附近。 吴清水顾及身后石头上躺着的老丁头，半步不敢稍离，只靠着先前积累的威势和一双型号夸张的大脚阻止黑衣人靠近。 战斗的间隙，他还倚着石头试着将自己脱了环的胳膊恢复原状，剧烈的疼痛时刻击打着他的内心，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始终就没有停过滴落。 矿工伤亡的人数持续不停地上升，终于逐渐触碰到了他们心中的底线。 “老白哪个混蛋死哪去了？” “再不回来人就死光了！” “挺不住了啊！” 说自己挺不住的那哥们儿是真挺不住了，话音刚落，就被一名黑衣人一脚踢倒在地。在一把乌森森的匕首深深插入他身体中的前一秒，他捡起一块拳头大的原石狠狠砸在了对手的太阳穴上。 顶不住了！ 吴清水的眼中露出了绝望，作为一名非战斗人员，他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战场上，他更想不通自己因为什么就和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展开了生死之战。 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啊？就为了些破石头？可无论谁输谁赢，这些石头跟拼命的这些人也没有半分关系啊！ 你们是不是都有病？ 还有，老白怎么还不回来啊？你是把我们给放鸽子了吧？那么大个人怎么就能说话不算数呢？能不能靠谱点啊？ 吴清水碎碎念的当口，一声惨呼传入了他的耳中。吴清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顿时心如死灰。 是杨宫！ 重伤的杨宫能够撑到现在其实已经是个奇迹了，他那一直渗着血的伤口正时刻不停地将他的意识和体能悄悄带走。 杨宫一棍砸了个空，正待收力，脚下却忽然一软，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姬统领觑准机会，垫步上前，一刀捅入了杨宫的腹部，杨宫一声惨叫便向后飞退。姬统领一招得手紧追不放，飞起一脚将杨宫远远踢开。 杨宫重重砸落于地，惯性带着他的身体向前快速滑行。当他挣扎着止住了身体前行的趋势，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了悬崖之外。 姬统领露出了一丝狞笑，对手的顽强无疑让他的快感来得更有色彩。 “到此为止吧，蝼蚁！” 杨宫已经看不清姬统领的脸，却并不妨碍他知晓自己死期将近。 “终于要死了啊！”杨宫展颜一笑，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好久都没有笑得如此畅快了。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又或许，根本就没有另一个世界？ 随便吧！都好！ 恍惚中，他感觉到一丝冰凉触上了他的脖颈，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消散。 曾经的记忆如流水般在他眼前涌过，或悲伤，或快乐，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曾经的愤懑，曾经的执着，在这一刻也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就这样吧！挺好！ 忽然，他脖颈上的刀锋猛地一颤，随即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杨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下手这么不利索，讨厌！“ 之后，一个更加令人讨厌的声音糯糯地响起：“人家跟你玩捉迷藏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声音…… 杨宫依稀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实在想不出自己熟悉的人中有谁能驾驭这种贱贱的语调。 或许是个什么不相干的龙套角色吧？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比起杨宫的无所谓，姬统领听到这个声音当场头发就炸了，他的脑海中瞬间蹦出了四个字——阴魂不散！ 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人！我都上山了你竟然还能从悬崖下边爬上来，这世间还有你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你能不能放过我啊？ 钱阳从悬崖边只露出一张龇着牙的脸，外加一只纤细的手，那只手此刻正牢牢握在姬统领持刀的手腕上。 姬统领觉得自己的手像被一只铁钳子死死扣住，扯了几下也没能挣脱。 而钱阳想把姬统领的手从某人的脖子上移开，使了半天劲也没能做到。然后，他生气了，干脆张开了大嘴，一口朝着姬统领的手脖子咬了下去。 姬统领哪见过这个，匕首也不要了，拼了命的往后使劲，想要逃脱钱阳的魔口。结果这一口是躲过去了，却把钱阳整个人从悬崖上拽了上来。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钱阳的身下竟然还骑着一只魁梧的山地巨猿！ 一人一猿就这么踏入了战场，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阵诡异的宁静。 姬统领要疯了，黑衣人们也要疯了。对他们来说，钱阳就像是世间最恐怖的梦魇，永远也逃不脱。 钱阳松开了抓着姬统领的手，冲山地巨猿吹了声口哨。 巨猿满脸不情愿地咧了咧嘴，随后把一身火气灌注进了自己的巴掌，狠狠一掌扇在在了姬统领的脸上。 “啪！”响彻云霄！ 姬统领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惊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身后数十名黑衣人，却意外地没能找到任何安全感。 钱阳又打了个响指：“上！” 巨猿瞪了他一眼，用力下蹲，随后如炮弹一般弹射了出去，从姬统领头上一跃而过，重重落进了黑衣人群中，虎入狼群般开始到处追杀。 黑衣人四散躲避，矿工也趁机反攻，当场便有十几名黑衣人倒地不起。 吴清水也来了精神，忘却了肩头的疼痛，搬起石头又开始了远程轰击。 “别慌！别慌！”姬统领这时缓过了劲，惶急地冲着黑衣人们大吼不止。 没人顾得上他了。 兵败如山倒，山地巨猿的威势已经吓破了黑衣人的胆气，原本就已经战到手软脚软的他们根本无法对巨猿造成任何威胁。 当一个你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站到你的面前时，所有的胆气都会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姬统领不甘心就此溃败，低头看见了被杨宫丢在地上的铁棍。咬着牙上前几步抄起铁棍就朝山地巨猿冲去。 巨猿看都没看他一眼，仍旧在人堆中发泄着自己背着个人爬山的怨气。 “铛！” 姬统领一棍砸在巨猿的后背，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巨猿被砸得向前冲了两步，转回头愤怒地龇起了牙。 姬统领双臂颤抖，双眼血红，艰难地举起棍子，又一次向巨猿砸去。 “唉！”一声轻叹在他耳边响起。 接着，姬统领身体一震，低头便看见了胸前钻出的一截剑尖。 钱阳松开了拿着剑柄的手，摇头退去了一边。他眼中并没有手刃强敌的欣喜，有的只是不得不为的无奈。 “嗷！”反射弧比较长的巨猿仰天咆哮，表达自己痛楚的同时，也彻底震慑住了失去主心骨的黑衣人们。 钱阳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上前几步拍了拍巨猿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不合时宜的哀伤：“今天死的人够多了。” 矿工们茫然四望，看着遍地的尸体，心中有针扎般的酸涩。 黑衣人们默默看了看幸存的几十名同伴们，再想想一夜之前他们出征时那五百人的赫赫威势，莫名的悲伤瞬间击溃了他们的心防。 战争，没有赢家！ “散了吧！”钱阳语气悲凉。 黑衣人互望了一番，也不知是谁率先移动了脚步，垂头丧气地顺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其实以他们现存的人数，这仗打下去也不见得就会输，但没人再想打了，就连一直趴在地上的老魏也爬起来颤巍巍地跟着人流走下了山。 自钱阳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打仗的氛围了。 吴清水走下了山坡，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钱阳的肩膀，双眼含泪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名名满身鲜血的矿工强撑着走到钱阳身边颔首致谢。 沉默一阵，吴清水开了口：“老白……失约了。” 钱阳略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老白也不容易！” “我们怎么办？”吴清水问。 钱阳向山下望了一阵，斟酌一番终于做出了决定：“这里不该是矿工的战场，我们走吧！” “怎么走？”吴清水一愣。 钱阳已经有了腹稿：“去找些绳子，从悬崖那下去，之后再走一段山路，就可以从矿区的西出口离开。隐剑门和多宝宗的事，我们管不了！” 吴清水回头看了看仅存的十几名矿工，缓缓点了点头。 很快，一根足够长的绳子便接好了，一端牢牢绑在了山崖旁的一块巨石上，另一边笔直地垂下山崖。 吴清水背起了老丁头，钱阳则背起了昏迷不醒的杨宫，和矿工们一道沿着绳子下了山，远离了这片他们挥洒过血汗的伤心地。 山下，老魏颤抖着声音向谭长老汇报他们一行的经历。 谭雅面色严肃地听着，一语不发。 没人注意到，当老魏讲到某人用土遁术偷袭，又变身萌熊强攻时，那位少言寡语的金长老，脸上闪过了莫名的狠戾。 （第五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