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约法
“狄族野心之甚,何况,我与斛律藏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往后,总是要对上的,早作部署,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来日,总能多两分胜算。” “这事儿,本来瞒着皇舅舅,但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还是让他察觉了。江南那里的事儿,也费了一番功夫,中间,也很有一些凶险,我没有告诉你,是当真怕你担心。上一次......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也是因为,我实在心绪不佳的缘故。” 说完了这话,却见裴锦箬还是一言不,只是用那双好似能看穿一切的,明朗清澈的双眸将他定定看着,便看得燕崇心虚得很。 燕崇目光游移了一下,终究是一咬牙道,“你让丁洋给我传话时,我本就打算回京的,谁知道,一时不慎,受了点儿伤。”说着,便又可怜兮兮往裴锦箬面上瞟。 听说他受了伤,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却还是沉着脸,没有言语。 燕崇却已经不满了,“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呐,听我说受伤了,也不问上一句的。”一边说,一边指控的眼神便往裴锦箬身上望。 “你若是伤得重了,此时,也不能好端端站在我面前了。何况,我看你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好得很。”裴锦箬端得是冷静、冷漠。 燕崇一噎,心口有些闷,脸上那些浮夸的表情也一一收起来,端出难得的正色,却也有满满的郁气,“绾绾,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对你,我自认用心,可是,不管是男女之间,还是夫妻之道,对于我来说,都是头一回。你不能一开始就对我要求过高,因为我没有达到你的期许,你便对我失望了,你总得给我时间,更得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否则,我如何能够知道你的心思?” 这几日,燕崇不是不气。如同绿枝所猜测的那般,他燕二公子自出生起,便是被人宠着、惯着,几时被人如同裴锦箬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甩脸子。可是,因着他喜欢她,心里有她,所以,他甘愿宠着她,惯着她,甚至觉着,她脾气炸毛的样子生机勃勃,甚是可爱。 但那也不是全部。比如这回,他就真的有些生气了。 很多事,他是没有告诉她,却也并不是刻意瞒着,只是觉着,没有必要罢了。毕竟,告诉了她,除了让她担心之外,她也帮不上任何的忙。谁知,她不只生了气,他拉下脸也哄不好,还说了那般刺耳刺心的话,什么叫做,嫁,也有不同的嫁法?她的意思就是,他们是陛下赐婚,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嫁给他。只是,却可能因着这件事,便要跟他离心,往后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么? 燕崇自认在她身上没有少花心思,他费尽心机娶她,可不是为了跟她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的。 他更气,她这么轻易,便能说出舍弃他,舍弃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如今,他自认还有的相知。可是,他生了几日的闷气,今日,却还是来了。 燕崇想,他或许该认命了,到底是旁观者清,洛霖在边上看得更清楚些,大抵,自己这辈子,都要在她面前低头了吧?不过,兴许是想通了,真正对自己坦诚过后,好像接受起来,却比想象当中,要容易了许多。 情之所至,甘之如饴。 “燕崇,你这并不公平。你只要求我要遇到什么事儿,有什么想法,都要向你坦诚,却从未想过,要将你背负的东西,与我一起分担。” “不过,你今日肯来,我还是很高兴的。至少说明,你是想与我好好过日子的。”裴锦箬面上的淡漠总算稍稍收敛了些,望向燕崇时,神色柔和了两分。 “我要与你情深意长,而不是相敬如宾。”燕崇哪里看不出来她态度有所和缓,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张口,便是情话。 这一位,多年混迹花丛,要说他当真不懂什么男女之间的事儿,还真是狡辩。这不,就知道说好听的。 裴锦箬心中腹诽,心口却还是一甜。女人,大抵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吧?哪怕,心里怀疑着这话的真假,却又万分寄望着那誓言,能成真。 “嘴再甜也没用。关键不是你如今说什么,而是你往后怎么做。” 燕崇叹息一声,“好吧!媳妇儿,你直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这两日吃不香,睡不好的,伤又还没有好全,你干脆痛快地给我一刀。否则......再过不了几日,就是你我的大喜之日了,你总不希望到时看我面容枯槁,憔悴不堪吧?人家还当我不乐意娶你呢。” 这人典型的是给他点儿颜色,他就开染坊的德性,裴锦箬瞪他一眼,“都说,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这般诚意,那......我们便先约法三章吧!” 然后,不等燕崇反应过来,便已是扭头对身后的绿枝道,“绿枝,让人将前面的花厅收拾出来,备些茶点,最要紧,还要备上笔墨纸砚。” 绿枝领命而去。 裴锦箬回过头来,冲着燕崇倏忽一笑。 明明还是明艳如海棠的笑容,明明,这是他想了念了几个月的笑颜,终于在他回来后的这一日,才见着了,可燕崇却觉得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只不过,一瞬,他便想通了,笑着回道,“你想如何,便如何,都听你的。” 裴锦箬狐疑地看他,他真这么想? 谁知,等到两人真正约法三章时,她就不只是狐疑,更是震惊了,他真没有什么阴谋吗?怎么能够应得这么干脆?当真如他所言的,她想如何,便如何,他都听她的? “你这糕点还不错。”燕崇一连吃了几块儿点心,这才拭净了手。想起之前他给裴锦箬寻来一条京巴儿狗,她也送了两匣子点心给他,那时,他可是舍不得吃的,想着要不了几日,她便要嫁给他了,往后,别说点心,就是她,他亦能时时看着,燕崇便觉得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了。 拍拍手道,“就你刚才说得那些了吧?” 裴锦箬望着他,狐疑又惊异,点点头,“嗯”了一声。 燕崇便也不问她了,径自铺纸研墨,竟是自个儿将她方才说得那些,在那纸上一条条列了出来,然后,递到了裴锦箬跟前,“你过目,看看,还有什么添减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