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村(二)
阿婆年龄很大,估摸着快七十岁了,头发花白如雪,老态龙钟。脸上如朽木雕刻,有着许多深刻的皱纹,她看到白小玫飞奔而来,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蹒跚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拐着木杖走来。 “囡囡。” “阿婆!” 白小玫在阿婆面前急刹车,然后抱住了阿婆。 听白小玫说,小的时候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阿婆家,阿婆虽然也有两个孩子,但很早之前就都住在外面,几年不见得回来一次。 当时父母都比较忙碌,就经常把白小玫托付给阿婆,白小玫两岁之后基本在阿婆家呆着,而白小桐出生之后,白小玫也还是在阿婆家住了好久,直到父母在镇子上买了房子,这才把白小玫接到身边到镇子上读书。 阿婆的声音已经不大了,念着白小玫,她也紧紧抱着白小玫,有些泪眼婆娑。 白小玫离开小白村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说,她那时候坚持着心中的梦想,又对家里的事情感到悲伤和绝望,选择抛弃了在这里的记忆,带着白小桐去往城市。 所以对于一直心心念念她的阿婆,白小玫始终抱着愧疚的心。 “阿婆,小玫回来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婆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心中的酸楚缓缓减少。 可白小玫心中的酸楚更盛,她的脸轻轻地贴了下阿婆都是皱纹的脸蛋。 “囡囡,那是……” 阿婆忽然地看向一方,白小玫松开阿婆转头看去,发现是白小桐站在那里。 “阿婆,这是我弟弟呀!” “弟弟?小桐吗?哎呀,长这么高啦?”阿婆蹒跚地松开白小玫,白小玫扶着她,她哆嗦地走向白小桐,伸手去摸他的脸。 白小桐本来下意识想避开,但是看了一眼白小玫希冀的目光后,就没有躲开,反而轻轻附身。 他现在已经有一米七五的身高,阿婆却很矮,只有一米五几,再加上佝偻的身体,显得更加矮小。 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划。 阿婆轻轻地说:“真像,长得真像啊。” 说完,阿婆回忆着什么叹了口气。 她杵着拐杖说:“我们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回去阿婆给你们做顿饭。” 白小玫一听有吃的,瞬间打起精神。 “好!” 阿婆笑了笑,轻轻地刮了下白小玫的鼻子:“就做囡囡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嘿嘿嘿嘿嘿嘿。”白小玫的口水流了下来。 两人跟在阿婆的身后,白小桐好奇地问白小玫:“阿婆刚才说我长得真像,像谁啊?” “不知道,估计是爸爸吧?”白小玫回忆了一下。 “是吗?”白小桐纠结地说:“我感觉我不像爸爸,倒是你挺像的。” “有吗?” 白小玫精致的脸上多了一丝困惑,她一直觉得自己像妈妈一样漂亮。 “不管这些啦,吃糖醋排骨去咯!” 阿婆带他们去老宅,老宅虽然说是废置,但是这些年阿婆在打理。 老宅,是四合院一般的房子。其中一间是白小桐他们家的,其他都是别人家的,但现在都没有人住了,周围杂草横生,荒废的很。 外边看去,他们那一间是有百多年历史的老屋子了,全是木头搭建的,上面叠着瓦片,原先可能还有茅草,但是已经都烂光了,阿婆也没办法爬上去修葺,只能拖人全丢了,换成瓦片。 阿婆哆嗦地打开门,白小桐和白小玫搀扶着阿婆走进老宅。 虽然外面看起来很荒芜,但是里面还算好,没有进门就是铺面而来的灰尘。 老宅有两层,一楼是石板地,临门而进是一面老木墙,上面贴着有些年代的贴纸和日历。白小桐看到日历,是十一年前的,那都过去好久了,一直没人更换。 “好久没有人来咯,除了阿婆呀,上一次来这的,是囡囡的爸妈,好像五年前,还是七年前……或者十年前了?” 阿婆有些记不清楚时间了,对她来说时间其实已经变成了很虚无的东西,除了每天的一点盼想,她也不知道时间还有什么作用。 “这个屋子,是我们父母那代留下来了……”阿婆忽然又说:“囡囡的爷爷和我是表姐弟,我们当时都住在这个房子下。那个时候哇,一张床睡着一家子人,我家住在东间,囡囡的爷爷住在西间,两家子就相隔几米的走廊。” 阿婆回忆过往,她站在楼梯口,指着上面的东面和西面说道。 “后来分家了,囡囡的爷爷住在这里,我跟我爹妈,住在外边。但也都不远,每天还会见着。再后来啊,囡囡的爸爸和叔叔姑姑们出生了,又是一大帮人住在这边。” “唔?我们还有叔叔姑姑吗?” 白小玫不清楚这件事情,和白小桐惊讶相视。 “有呀,不过都没了。就剩一个小叔,还在外面,但也好久没联系了。”阿婆的神情有些落寞,眼睛里有些晶莹,回忆着不太好的过去。 白小桐打了个哆嗦,越发觉得自己家就是短命家族。 他不由好奇地问:“阿婆,我们爷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白小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么说是让阿婆又伤心难过。 阿婆叹了口气:“忘了,多久忘了。依稀的记得,是囡囡还没出生吧。” 想到这个阿婆眼泪又落下来了,浑浊的眼珠子里尽是悲怆。 白小桐:“……” “阿婆,你别伤心了,还有我们呢!”白小玫宽慰阿婆,又瞪了一眼白小桐,嘴巴里张合着,是在无声说你别讲了。 白小桐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唉,不说这些了。”阿婆摆摆手:“囡囡和小桐都还没吃饭吧,阿婆给你们烧饭。” “我来烧饭吧!阿婆你烧饭不方便,还是让我来吧。”白小桐立即说道。 阿婆惊讶地看了一眼白小桐,好奇道:“小桐会烧饭了吗?” “会的。”白小玫也想他们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烧饭不太好,立即给阿婆说道:“小桐烧饭老好吃了,在城里都是他烧给我的。” 阿婆摸了摸白小玫的头发:“囡囡不会烧吗?” “欸?” 白小玫僵住。 阿婆懂了,她笑着说:“那可不行,女孩子怎么能不会呢?让小桐休息会,你跟阿婆一起烧饭吧,阿婆教你。” 白小玫:“阿巴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