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灰色轨迹
周一。孙轶民又重新投入了码农生活中。 在上午，公司高层召集了一次专题会议，公司领导宣布天问公测取得了超预期的成绩，并给予了开发部工作人员充分肯定。 在这其中，孙轶民更是被重点点名表扬——关于他作为本游戏的骨干程序员所开发的高效代码，以及由他首创并在天问中付诸实践的“玩家角色品德系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经调研，诸多玩家认为这一项功能将在很大程度上杜绝游戏世界的不文明现象以及不道德行为，从而将为广大玩家创造一个纯净和谐的游戏环境。 会议散场已经接近中午。从会议室回来的路上，孙轶民经过公司一个小卖部，买了一包软壳的中华，即为庆祝也为犒劳自己。要知道在平时，他是从来舍不得买这么昂贵的香烟的。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新买的香烟，抽出两根。一根叼自己嘴上，另一根递给老赵。 虽然他知道老赵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戒烟了，但在这喜庆的时刻，又买了这种奢侈品，出于礼貌以及同事情谊，他是要给老赵递一根意思一下的。 虽然正如他所预测，老赵婉拒了他的好意。 孙轶民将烟重新塞回了烟盒，并自顾点燃嘴上那一根，洒脱的吞云吐雾起来。 此时老赵望着他，不无调侃的说道：“这世道可真是反了，当初的良好青年如今成了烟鬼了。而我这根曾经的老烟匆，反倒变成了吸二手的受害者。” “对啊！听说二手比一手伤害更大，这违背了医生让你戒烟的初衷。既然如此，那不如来抽一手的？”孙轶民笑嘻嘻的重新把烟盒递过去。 老赵略微犹豫了一下，微笑拒绝了。看来其戒烟的意志之坚定，正如孙轶民戒烟当初。 老赵继续取笑孙轶民：“想当初你不但意志坚定扬言绝不复吸，还笑话我是烟的奴隶。如今看来我这奴隶是彻底被解放了，你倒是成为了你自己口中的奴隶，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老赵一句话，说中了孙轶民的痛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成为了那个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而如若想要重新摆脱烟魔的奴役挽回尊严，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自从复吸之后，他吸烟数量比以前增加了约三分之一，而且自觉对烟的依赖更大了。 烟草在他人生的至暗时刻给了他精神依靠，但任何陪伴似乎都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当如今他已经走出了人生低谷，对烟的依赖却并没有消减，反而加深了。 孙轶民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叹道：“唉，生活总是很奇幻，很多事情让你始料不及……” 对于孙轶民的示弱，老赵似乎并不得意。 此时他脸上反倒是露出一种老者的慈爱，关切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突然复吸，是不是因为在生活中受到了什么挫折？因为当初在办公室，我曾见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孙轶民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失恋了？被女朋友甩了？”老赵一脸好奇问。 “差不多。”孙笑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老赵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安慰道：“失恋确实是难熬的，但时间会磨平一切。特别是等你找到你的下一任的时候，你就会感觉失恋也不过如此。” “你说的对。”孙道，“谢谢你的安慰。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下一任。” “哦。是吗？那敢情好！既然如此，可以把烟戒了。”老赵提议道。 看到曾经甘心沦为烟奴的老赵洗心革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孙轶民感慨万千。 他无奈摇了摇头答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感情伤痛虽然平复了，烟瘾却留了下来，而且比以前更重了。所以我劝你，珍惜当下戒烟成果，千万不要复吸。”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老赵道，“但我相信你只要努力，还是可以再次戒掉它！希望你再次加油。” 孙轶民默默点了点头，感谢了老赵的好意。 此时老赵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还要祝贺你，今天领导在会议上重点点名表扬了你，看来你真是前途无量啊。后续咸巫传的项目经理非你莫属了。” “哪里！在这个公司里论程序员资格，还是赵工你最老。”孙轶民嘴上客套着，心里却非常向往着升职。 “不不不，我年纪大了，也没多少才华。我还会看好你这种有为青年！”老赵谦让道。 孙轶民正不知该怎么回应，此时口袋中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起，正是杜芳芳。她嘱咐他中午休息时间到她办公室有事商议。 孙轶民答应了一声，便去食堂吃饭。饭后来到了杜芳芳的独立办公室里。 杜芳芳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并亲自奉茶。 孙轶民打量着眼前的杜芳芳，装扮的有些妖冶。 除了平常的浓妆艳抹之外，今日的服装风格似乎更为大胆。一件低胸的上衣，让她姣好的上半部分身材很好的展示出来。 南北走向平铺的一条洁白而陡峭的沟壑，似乎可以令所有男人心生向往。 杜芳芳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翘起了二郎腿，职业裙装下露出粗壮的大腿。正对着孙轶民。毫不避讳。 孙轶民偷偷瞄了一眼，心中暗叹：只可惜，杜总的身材上下部分并不一致。实在是老天爷吝啬，不愿成人之美。 毕竟，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某些上半身部分的粗壮发育与美感是成正比的。但是下半身却并不遵循这一规则。而杜芳芳的腿和屁-股也过于粗壮，让人看起来着实比较倒胃口。 此时只见杜芳芳笑盈盈说道：“对于这次天问公测的成功，你作为一个骨干开发人员和新创意的贡献者真是功不可没啊！” 一番褒奖令孙轶民心中如沐春风。他自谦道：“身为公司员工，自然应该尽最大努力为公司创造价值。这是分内事，杜总过奖了。” “嗯。公司奖励有杰出贡献的员工也是分内事。”杜芳芳说道，“另外，公司也非常看重你这样有能力的人。” 孙轶民点了点头，心中暗喜，想来可以多拿一些年终奖了。另外，升职的事情看来也有希望。 果然，杜芳芳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公司总是奔着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去的。天问的初步成功并不会让公司放缓脚步。新项目《咸巫传》下月就会启动。目前还缺一名项目经理。” 听到这，孙轶民心中一阵颤动。 升职对他而言，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要知道，他急切盼望着能够在事业上取得进展。除了获取更多财富之外，他也希望能够借此更加接近依依的高度。 听杜芳芳透露的信息，然后又联想到杜芳芳大中午把他叫到办公司面谈，想来这个经理人选是自己囊中之物了。想到这，心中充满了期待与欣喜。 杜芳芳又说道：“你在天问的杰出表现确实让你脱颖而出，因此公司高层有意把你作为新经理的候选人员之一。只不过呢，你知道的，公司里的优秀技术人才也不在少数。有一些虽然没有你如此的出类拔萃，但是却比你有更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同样也可以成为候选人。比如说老赵。目前来说，关于这个项目经理的最终人选，公司高层正在探讨。” 听到这，孙轶民心中猛地一沉。刚才过高的期待，让他此刻感到了一丝紧张与失落。他呆呆的望着杜芳芳，听她继续说下去。 杜芳芳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紧张，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脸上又展现出一丝笑容，说道：“不过呢，你也别着急。毕竟人事这一块，最终是由我拍板的。” “那杜总您觉得我……与其他几个候选人之间，有没有优势？”孙轶民弱弱的问道。 “我觉得你很优秀，唯一的缺点就是资历太浅，工作经验不够丰富。”杜芳芳坦诚道。 “那……您的意思……” “其实这些人里面，我是最看好你的。像你这样的年轻的技术性人才，既有深厚的技术功底，又有蓬勃的工作热情，也有创新谨慎。我认为最适合领导这个新项目。至于工作经验，也是需要给你机会锻炼和积累的嘛！” 孙轶民腼腆的笑了笑：“杜总谬赞了……感谢错爱。”然后望着杜芳芳，等待她说下去。 “今天叫你来呢，其实有两件事。”杜芳芳似乎岔开了话题，说道，“这第一件就是知会你一声关于竞争项目经理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第二件，其实是私事。”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孙殷勤问道。 “倒也没有，我朋友送了我两张今天的电影票，是关于最近上映的美国大片《星球大战之魅影危机》的。我想你这种理工男应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吧？刚好我这票也没人要，就想到了你。不如今晚陪我去，如何？”说完笑盈盈的望着孙轶民。 孙轶民犹豫良久，答道：“看电影倒没事，时间我也有。只是，我只能以同事身份陪你去。” “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搞得好像我要占你便宜一样。”杜芳芳笑嗔。 孙轶民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有些窘迫，气氛略微尴尬。 此时杜芳芳却笑盈盈问道：“怎么，怕影响到你和女朋友的感情吗？” “倒也没有。我的时间是自由的。”孙坦诚道。 “那就好。我也没心理负担了。今天下午下班后你坐我车，一起吃个饭然后看电影。”杜芳芳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 孙点头。 一阵沉默后，杜芳芳又说道：“其实呢，我还有一个提议……” “杜总请讲。” “我讲了，怕你生气。”杜芳芳神色闪烁的望着孙轶民。 “不会的，洗耳恭听。”孙谦恭说道。 “那我就说啦！”杜芳芳正了正身姿，靠着椅背，说道，“我……我说得直白一点啊……其实呢，自从你进公司的那天起，我一直就比较看好你。你就是那种我喜欢的那种男人类型……外形伟岸洒脱，内在又才华横溢……着实是难得一见……那个……” 孙默默听着，心中暗想：“这杜总这是要表白的意思吗？她对我有好感倒是不意外，可是她明知道我有女友的，又能提议怎样？且听她继续说下去。” 只见杜芳芳继续说道：“我的提议就是……如若你能作我亲密的异性朋友，那么我会很开心。”虽然说这要求听起来有点离谱也出乎孙轶民意料之外，但杜芳芳神色淡定且自信。 孙轶民听到这一愣，心想：“异性？亲密朋友？这杜芳芳是要我做她情-夫什么的？她这要包养我的意思？” 杜芳芳见他沉默犹豫状，笑问：“怎么，难道觉得我太老，配不上你？” 孙慌忙否认：“不不，我绝不是这一丝。杜总虽然长我几岁，但属风华正茂，且年轻有为，正是万人追捧的女神……” 这几句修辞让杜芳芳脸色慢慢舒张开来。 孙又补充转折道：“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你，另外，其实你也知道的，我目前已经心有所属……” “这我知道。”杜芳芳不以为然道，“但是毕竟你们也是自由恋爱，还没有谈婚论嫁嘛！正如你刚才所说，我虽然年长几岁，但是优势是不言而喻的，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可是我……”孙轶民话到嘴边又打住。 他本来想说的是自己已经打算和女友结婚，因为他自己也很明确这一点。 但想了想又觉得直接这样表述不妥当。毕竟如果这话说出口，对方就没有接话的余地了。万一她老人家一不高兴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升职的事情必然泡汤。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呢？他陷入了沉思中。 见他沉默，杜芳芳又道：“我知道你和女朋友关系不错，我不能更加干涩，但是你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嘛。而且，这其实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觉得呢？” 孙轶民明白她所说的给自己一个机会，自然是指只要答应了她的提议，升职不在话下。反之，则悬。 他心中很明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依依的。但是当下事关事业前程，必须给自己留一份腾挪的余地，不能一口回绝杜芳芳。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采用缓兵之计。 他抬起头神色诚恳对杜芳芳说道：“杜总的美意令我受宠若惊，我愿意和杜总成为普通的异性朋友。至于你提出的进一步的关系，我觉得可以看缘分，顺其自然。今天咱们可以去吃饭看电影聊聊，我请客，怎样？” 听到这，杜芳芳脸上露出略微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 孙看到自己模棱两可的表述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起身与杜芳芳告辞，走出路办公室，点燃了一根烟。一个人走廊上，想了很多。 在他的意识中，自己已经把最珍贵的童-真给了依依，切誓言不会再失身于其他的女人。这既是他对自己情感节操的坚守，也是对依依的尊重。 虽然他很清楚，依依并非如他一样为他保留了最珍贵的初次，但毕竟这是由客观现实造成的——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有过情感经历。 作为一个现代男人，他并不介意这一点。他的胸襟容得下依依的过去，他看重的是现在。他觉得只要依依对他真心，忠诚就好，就不必要计较她的过去。因而他自己也愿意在这方面对依依保持忠贞。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与依依目前正处于浓情蜜意的热恋期，不说操守，光从在情感上讲，他也做不到背叛她，伤害她。 但问题是，如果为此明确拒绝杜芳芳，那么自己的升职希望毋庸置疑就会付诸流水。杜芳芳很明显是拿这一点要挟他，逼他就范。 通过升职提升自己的经济水平和社会地位，是他目前迫切的需求。而眼下，借助于天问游戏的开发，他获得了这个弥足珍贵的升职机会，自然舍不得轻易放弃。 他也想过，如果拒绝杜芳芳的要求，那么自己可能在这个公司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辞职换地方重头开始发展。但那那意味着在光潋的这点贡献等于打了水漂，一切得从头开始，他如何也不甘心的。 但是杜芳芳的要求，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那怎么办？苦思冥想，他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心中越发纠结郁闷。 举起指缝间的香烟，猛抽一口，加快了脚步。走廊上留下一条浓灰色的烟雾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