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碾为齑粉
汴梁,明堂内。 杨霖坐在上首,看着堂内的众官员,侃侃而谈: “黔地道路闭塞,山川纵横,想和外地通行,往往要徒步走上几个月。田氏固守思州,恰如井底之蛙,竟敢在此时捋虎须,此番定要还西南一个朗朗乾坤。” 北方还是冰天雪地,离着雪化转暖还有一些时间,女真人撤回黄龙府,双方暂时陷入了一种休战、备战的局面。 西南已经是草长莺飞,正好适合厮杀,杨霖给方七佛的命令,是两个月内戡平西南叛乱。 两个月后,北方估计就要重燃狼烟了,届时举国资源肯定是向北倾斜。 所有人都知道,北虏是生死大敌,西南乃是疥癣之疾。西南的这些土司,就像是一个恶疮,虽然难以根除,但是并不致命。 堂内众人低声商量起来,其实对于西南,他们也不是很了解。 朝中纵使有西南官员,大多也是川蜀之地出来的,黔中实在是太偏远了,而且新政之前学院稀少,除了大户人家少有读书的士子。 新政才刚刚开始,现在的学院内的士子,也远远不到可以入仕的年龄和水准。 事实上在田祐恭纳土归宋之前,这里一直不是由大宋控制的。 而黔中想要和中原沟通,思州府是最方便的门路,也是当之无愧的西南地区连接中原地区的枢纽。 思州的锦江通沅水,过洞庭,下长江,是黔今地区的黄金水道。 田祐恭从赵佶手里,把整个思州拿到了手中,就掌控了沟通中原和黔中的枢纽。 白时中慢慢抬起头,指着沙盘上,一个小小的蓝色旗子,道:“少宰,交趾和广州一带,如今赋税是自由支配的,并不用上缴朝廷。此次征战...” 他话还没说完,杨霖就摆手道:“广州作为陪都之一,急需用钱,五都齐头并进,乃千年大计,不可因为这次小小叛乱之耽搁。方七佛派人传回消息,他自己的府库有足够的钱粮,可以支撑两个月。” “两个月,真的能戡乱么?”张叔夜忍不住问道。 杨霖轻笑一声,语气轻松,似乎没有把田氏放在眼里:“以一族之力,要跟我对抗,他可能不知道,如今我就是天下大势。逆势而为,犹如逆天,田氏何德何能,我要让他粉身碎骨。” --- “田家还想娶我女儿?简直是痴人说梦。” 杨惟聪冷笑连连,将礼单扔在地上,捏着田祐恭的书信,脸色更加难看。 知道了田汝端的来意,如果是在以前,或许他还会考虑考虑,如今田家正在作乱,杨惟聪又怎会再理会他。 田氏和杨氏都是黔中的大部落,彼此又相邻,存在着最基本的竞争关系,而且无法调和。 杨氏做梦都想得到思州,那是连接中原的枢纽,得到了思州,就可以取得长足的发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闭塞的黔中当夷人王。 田祐恭作乱,他本来也想掺和一手的,但是听说这次宋人动了真格的,杨惟聪马上就想到了,这是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当然如果他知道杨霖的打算,不是消灭一个田氏,而是消除西南所有的土司,他就不会如此作态了。 远交近攻固然是有道理,但是唇亡齿寒,他也不是不明白。 如果真的到了威胁到他们共同的生存条件的时候,杨惟聪肯定会和田氏合作的,可惜现在他还没有嗅到危险。 播州的城外,一队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一辆马车,车内田汝端脸色阴沉好似猪肝。本来就有些凉薄的面容,稍微显得有些狰狞,巨大的愤怒让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田汝端一心以为,自己肯娶他们杨氏的女儿,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谁知道会被扫地出门,甚至都没有见到杨惟聪本人,就被人赶了出来。 自小就是骄横跋扈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田汝端越想越气,一拳捶在马车的墙壁上,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爹都恨上了。 老东西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来这里受气丢脸! 此时距离他们不远的播州城楼上,杨惟聪看着田家的车马,目光深邃,沉默不言。 整个西南黔地,就像是一潭死水,多少年来虽然小纷争不断,但是大的格局从未变过。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次,一定要取代思州田氏,成为整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这一次他选择赌一把,赌宋人不会姑息田氏挑起的叛乱,赌他们希望选择新的势力,来接管黔中。 在他身后,一个人匆匆爬上城墙,附耳道:“主人,大宋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杨惟聪转过身来,拧了拧护腕,道:“走,去看看。” --- 罗殿,与大理接壤,曾经是宋和大理的分界处。 漫山遍野的兵马,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潮水一般涌出。 石门蕃兵和大理兵马,从两面汇聚而来,在此集结,继续进军。 这些人马的旌旗遮天蔽日,在黔地的山川间,行走起来如履平地。 随手用弯刀,劈开灌木丛,踏出一条条的道路来。 他们都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有一些甚至在树上来回跃着行军。 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兵马正在集结而来,这些人粗鲁算来,也已经有十万之众了。 乌蛮三十六族,本来就是深山中的部落,吐蕃兵马相对就吃力一些。 不过他们走在大理兵的身后,已经有踩出来的道路,顺路前行即可。 方七佛勒马在大军一侧,举目远眺,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 怪不得以前的朝廷不愿意出兵剿灭土司,而是选择放任和姑息,这些山让人一看就生不出踏入的想法。 若是敌人散落在这些深山中,就是百万大军,也休想把他们剿灭。 好在他们也已经有州府了,舍弃自己几百年的时代巢穴,相信田氏没有这个魄力。 方七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下令道:“传令,就地埋锅造饭,备足干粮,明日急行军,翻过关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