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门道
至于剩下来的三间空房间,姜大爷都给简单的收拾过了一遍。 新来的掌柜的,无论是选哪一间,都不会失了分寸。 能由着自己挑拣? 邵年时只是粗粗的一瞧,就将靠前院最近的一个房间的门给打了开来。 这是一个带小厅的大间。 当中有一张硕大的木头光板床,旁边制了一张方桌,两把圆凳,一口半人高的箱子,一架不算大的双排架子。 在小厅内有一挂衣服的等身高的衣架子,一旁放置了木头脸盆,脚盆,以及水桶的三角洗脸架。 最里边的角落里还摆了一个足到邵年时腰间的大浴桶,也算是想的周到了。 看到这里的环境不错,南墙那边还带着两扇不小的折窗。 邵年时心想,也就是它了。 所以,他拍了拍门,就跟身后的姜大爷说到:“大爷,我就选这间房了。” “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收拾,咱们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这是正理,正准备转身的姜大爷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的又追问了一句:“掌柜的啊,贵姓啊,不知道晚上吃了没,若是不嫌弃,跟小老儿一起就和一口呗?” 被问及的邵年时觉得有趣,看着身后那姜大爷笑的满脸褶皱的老脸,跟着点了一下头,应承了下来:“我姓邵,那好啊,都由大爷你安排吧!” 看样这位守仓的老人,是有话想要跟他唠唠呢。 从善如流的邵年时先回到了屋内,将自己的包袱给放到了床上。后背着的一个薄薄的铺盖卷子也一并铺了起来。 当他在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将床面擦拭干净,把床铺收拾利落的时候,那姜大爷也端了一个点着了的煤油灯,从最边上一个不大的小灶台后走了出来。 他另外的一只手上拎着了一个圆形的小桌,放在小院子的正中央,将带着防风玻璃罩的煤油灯给置在了中间,回头又从厨间拎了两个小马扎,一前一后的置办好,就将他给掌柜的收拾出来的饭食给摆在了小圆桌上。 “掌柜的,没提前准备,你先凑合一顿吧。” 本就没抱什么希望的邵年时应了一声,就将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个细布的包裹给解了下来,一并拎到了院中。 应着煤油灯这么一照,那小桌上的饭食,就看在了邵年时的眼中。 一碗春里才有的野菜糊糊汤,拌了些小米一起煮的。 几张面粉掺和了麸皮儿一起蒸的饼子,量大管饱,就是卖相着实惨烈。 见到这些东西,邵年时轻轻的摇了摇头,就将自己拎出来的布包展开,把晌午出发的时候,在路上吃剩下的饼子给掏了出来。 “大爷,尝尝我这个,家里的长辈给做的,还有剩。” 说完,也不管姜大爷会不会不好意思,先往对方的手里塞了一张。 这入手软塌塌的煎饼,虽然是凉了,可是好手艺烤出的香气可是还在。 那姜大爷端起这张大煎饼,凑在鼻子尖儿边上一闻,就赞了一句:“香啊,正宗的山东大煎饼,可是少见。” 后又探头探脑的在四周瞧瞧,待到见到邵年时又将布包之中剩下的唯一的一根足有两根拇指粗的大葱递给他时,那脸笑的则是更皱巴了。 “对嘞!煎饼卷大葱,才是真的对胃!” “大酱嘞?大酱呢?” 说到这里,姜大爷立刻就絮絮叨叨的起身,去了小灶台,翻找了片刻,就将从底下的大酱坊收购来的大酱罐子拎了出来,用葱蘸着,往饼子上抹去。 这老爷爷有趣。 邵年时眉眼弯弯的一笑,就手的喝了一碗小米野菜汤……那并不算饿的肚子也就算填饱了,那两个人要谈的话题也可以继续了。 “掌柜的呢,我跟你说说咱们这个铺子的情况吧。” “这经营买卖的方面,我老姜可没你们读书人的本事,弄不明白。” “可是这铺子后边牵扯的事情,往来的人物,我还是要跟你絮叨絮叨的。” “你可别嫌俺烦啊。” 听到这里的邵年时摇摇头,他对于这些事情可是很感兴趣的。 既然铺子中的老人愿意主动的说,也省的他自己慢慢的去摸索了。 见到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一点都没有前几个来的掌柜的那般的心高气傲,这姜大爷的心中就更开心了几分。 他虽然不是啥有本事的人,可是他在这初家的第三粮铺一干就是十多年,可是太清楚在这里开铺子的门道了。 前面那两个掌柜的,到了后边为啥就走了呢? 不是他们本事不够大,而是放不下架子,舍不出脸面,搞到最后,不尴不尬的……自己干的也没意思。 有那上进的,也就活动活动,找点门路,去那能捞油水,又能赚钱的铺面上去干活去了。 闹到最后,这来来回回的过来了这么多任的掌柜,到了最后,待在这个铺子中的,还是他跟那个卖粮食的吕晓贵了。 说到这里的姜大爷叹了一口气,先从自己守的粮仓活说了起来。 “咱们这个第三粮铺的生意啊,你别瞧着没有聊城另外两家的生意好,可是在初老爷的心中,在聊城诸多的产业之中,最重视的还是咱们第三粮铺。”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咱们第三粮铺的仓库就设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聊城漕运码头上。” “这个粮仓,不但供应了整个聊城的粮食供给,有时候还要负责整个初家粮食商行的临时运转。” “每年一共要盘库四次。” “其中的夏,冬两季,是查聊城三家粮食铺面的走货与库存。” “而春秋两季呢,却是要用咱们的粮仓,来行整个商行的存粮的更迭与清仓事宜。” 这个邵年时还真不知道。 他从初老爷那接过来这个铺子的时候,只知道明面上的夏冬两季的盘库。 至于这春秋的? 还没等邵年时琢磨呢,这姜大爷就替这位掌柜的给解释通透了。 “这是咱们底下行的惯例之事了。” “是各家商行个掌柜的心照不宣的规矩。” “你可知,为何要选在春秋再盘呢?” “那是因为,秋日里会收下当年的新米,为初家的粮号补充品质最好的大米。” “而春日里呢,则是那被囤了一年的陈米,需要清理的时候。” “有那因为储存不当,发了霉,招了虫,泡了水,长了芽儿的米面,就要从这仓里掏出来,登记在耗损的单子上,找大管事的将这些销账。” “在得到了上边给盖下来的戳之后,这些已经从账面上清理出去的米面,就成了无主之物。” “自然就落得盘库的掌柜的自己处理了。” “这其中坏的厉害的,自然也就就地掩埋了。” “可是这当中有不少只是浸了水,招了点小虫的,找那专门的陈粮店里处理一下,转手就能以过水陈米的价格,抛售给那些青黄不接,家中断了粮的贫农之家,从当中又挣出来了一份利润。” “这是他们用春季盘点赚的第一波钱。” “至于那秋季的新米入库?” “这里边的门道老汉我却还没有搞个清楚。” “只知道啊,这外面的几家粮食铺子的掌柜的,可是比平常更热心呢。” “你说奇不奇怪?一到了秋盘的时候,那是新米进的也多,陈粮卖的也快。” “我咋就没琢磨过来,这是为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