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向死而生
“快，挖人！” 听到终于没了风沙的动静，蒙恬第一个把头探了出来。 风沙已经远去，四周除了黄沙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的身上也盖着厚厚的一层黄沙！ 这片看似平静的黄沙之下，谁能想到正掩埋着一支足足有六万多人的大军？ 随着蒙恬这一声大吼，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黄沙之下冒出头来，然后匆匆忙赶紧动手挖人，这场沙暴，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傍晚沙暴过去开始挖人，一直到晚上沙漠中温度骤降到接近0度，人员还没有清点完全，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即便是现在挖出来，也不可能活得下来了。 “百里，你那边怎么样？” “粗略的统计，至少还有五百多人没有找到，而确定已经死亡的士兵也已经有三百多人了，伤者过千，重伤也有上百人，这些重伤员，怕是抗不过今晚了。” 坐在篝火旁，百里梦嘴上回答着蒙恬的询问，而脑海中那名士兵最后仿佛是托付一般的眼神依旧在不断萦绕，他忘不了那个眼神，那士兵仿佛并未死去，而是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盯着自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带领这支大军打下匈奴王庭！ “哎，我这边也还有三百多人没找到，死伤倒是不多，就是粮草出了问题，大量的粮草都被吹走了，得明天才能找寻了。” 蒙恬并不知道，之所以百里梦的三十八军死伤如此惨重，其中一多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蒙恬的部队没有拼了命护住粮草！ 三十八军就位于五十四军的后面！ 可是百里梦并不怪蒙恬，毕竟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避免，这是天灾，不是人祸。 “师傅，咱们这下一步该怎么办？” 眼看百里梦还有些失神，蒙恬将目光转向了李牧。 “听天由命吧！” 李牧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好一幅良辰美景，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遭遇到的一切，就是在这种美景之下？ 现在李牧也有些慌神，非战斗减员这是李牧曾经考虑过的，而且别看数字很大，但依旧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问题是，现在部队不光是非战斗减员，更重要的是粮草！ 本来部队的行进速度就很慢，而且粮草的消耗已经严重超标，今天经过这一出，现在整体的损失统计数据还没有报上来，但李牧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恐怕现在这支大军手中剩下的粮草，不光无法支撑打下匈奴王庭，甚至都无法支撑他们走出沙漠，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沙漠的正中央！ 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水源，到现在，水源还没有任何着落。 “喝点水吧，老将军。我们年轻人身强体壮的没事，您老可不能先倒下，这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大秦百姓万民的祈盼，可都指望着老将军呢。” 次日一早，太阳初升，沙漠中的气温开始慢慢回升，百里梦看着李牧的嘴唇干裂到已经流血，赶紧将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但是李牧却没有接。 终于，在百里梦的一再坚持之下，李牧只是轻轻喝了一小口，便又还给了百里梦。 “怎么样了，找水的队伍回来没有？” “他们已经出去一整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再等等吧。” 听到李牧的询问，蒙恬和百里梦都是摇摇头，整整一夜过去了，这么多支小队出去找水源，一个都没有回来，联想到昨天那场可怕的沙暴，恐怕即便是附近真的有水源，也早就已经被黄沙掩埋了吧。 “传令下去，命令部队做好出发的准备，如果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水源的消息，立刻出发，继续前进！” 简单思考了一下，李牧直接下达命令。 这已经是一支向死而生的军队，漫漫黄沙，粮草匮乏，就连水源都找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几乎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沙漠。 没有选择，李牧要努力向前，他想要尽可能争取时间去接近目标，哪怕就倒在前面百步之地，他也必须得带领部队往前走这一百步！ 这已经不是能否走出沙漠夺取胜利的问题了，这是一个男人，给自己生命终点的最后交代。 ...... “弟兄们！是我对不住大家！我给大家跪下了！” 双膝猛然跪在黄沙之上，百里梦看着面前的将士，心里一阵酸楚，可是他连眼泪都不敢流，他怕因为自己多流了哪怕一滴眼泪，都会在以后需要多喝一滴水。 一天之后，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水源，在仔细研究过地图以及粮草的情况之后，李牧果断作出了决定，放弃所有重伤员！ 这是一个几乎毫无人道的决定，但是李牧必须这么做。 可是，李牧只能作出这个决定，却不能说出这个决定，因为他是赵国人，他，曾经是秦国最大的敌人！ 而负责传达并且执行这道命令的恶人，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到了蒙恬和百里梦的身上。 对于五十四军而言，他的部队里伤病员不太多，所以还算好一些，可三十八军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足足两百多人，都是他的战友！ “军长！只要你能打下匈奴王庭，弟兄们死在这里又何妨！” “到时候军长你可得多玩两个匈奴女人，兄弟们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你得替咱们这帮兄弟给玩回来。” “哈哈~~~！” 终于，百里梦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们说的话虽然很粗鄙，但是百里梦知道，这些人，已经作出了牺牲的准备，但却又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过沉重，所以才会这般。 “你们，都是大秦的英雄！待我得胜凯旋，回到咸阳，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老大！请你们放心！你们今日的牺牲，不会被黄沙淹没，你们，将与大秦一起，永世长存！” 起身，转头，两滴清泪落下，猛地挥动手臂，这支向死而生的军队，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伴随着歌声，大军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