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玉 第五十二回 情断义绝
男子来势强劲,外放的气势更在一瞬间让秦慕风寸步难移,与当日剡坑内楚天瑜所放的威压别无二致,虽然只是一瞬,但已足够让这一脚的威势尽数泄在秦慕风身上。 秦慕风无路可退,内息停滞,慢!卢一涵急声叫道,男子却已来不及收招。秦慕风当下站定,使出八极拳一招鹤步推山稳迎上,嘭的一声,断石分金的一脚与秦慕风鹤步推结结实实的碰在一起,霎时将两人各自震开,秦慕风一连十多步直退到墙脚下,只觉手臂发麻,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气都喘不上来,忙在墙上一靠,听得哗啦一声,白墙黑瓦在秦慕风脚边轰然崩塌。 这个势头,虽与蒋玄相比还差着些,但也绝非寻常,呼~秦慕风抚着发麻的手臂,舒了好长一口气,才站起身,孩子,你没事了?卢一涵奇道,见秦慕风顺了口气便已无恙,心下喜欢得紧,转眼瞟了个责备的眼神给男子,鲁莽!亏的这孩子抗揍,不然可不好向秦家交代!秦慕风听闻抗揍二字,一时傻笑起来,卢一涵却画风一转:啊呀,瞧我这记性,鸡还炖在锅里呢! 今早出去,发现外面把你的事传遍了,刚好想告诉老娘,谁知你本人就来了,得罪,得罪!秦慕风点点头,心内了然,当下行礼见过男子,随后二人一个得罪一个不打不相识的谦让起来,嗯那年宗尧兄弟托人寄信给我,只是放心不下这处秦家祖宅,所以我便携家眷来此暂居,不曾想一住便近五年多。男子搓搓手,看出秦慕风疑惑,解释道。 席间,几人将话谈开,一阵排资论辈方才理清关系,原来老夫人是秦良兄弟的姑婆,那我也不客套的叫您一声姑婆了!秦慕风道,不知可否有秦良兄弟的消息?前日我在城中遇见阿铁哥,说他在举人老爷离世后便不知所踪了。 当年,秦家一门几十人因获谋逆罪名,不得不离开嵊县,惟有秦良因醉心于经典之学,独留在垂青他的举人老爷家中用功读书。 嗯,秦良那孩子是读书做官的料子,那举人老爷离世后,我们本想让他居住在这里,谁知那孩子却说要去庐陵县,那有个王先生可以教他读书,我们也就由着他,谁知刚收拾妥当,秦良突然接到一封信,说那知县被调去南京做什么主事,然后就奔南京去了,之后又说入京了。卢一涵道,这官场上的事弯弯绕绕的,我们平头老百姓实在弄不清。 娘啊,错了,两年前秦良是跟着那王大人入京,但去年又是回到南京啦!男子更正道,这弯弯绕绕的是好事儿啊,树挪死,人挪活嘛,你想啊,入京一年后再回南京,怎么着都是升官了啊! 哦?这个王大人,可是阳明先生?秦慕风忽道,当年落难之时,正是举人老爷请来这位阳明先生牵住那个搜刮民脂民膏的王将军,不然恐怕秦家连嵊县都出不了。 是了是了,秦良就是跟着那个阳明先生。男子道,据说,这阳明先生当年龙场悟道,把那边荒蛮的苗民都教化了,是个厉害的人物啊! 哦?秦慕风满眼欣喜,听闻阳明先生能靠着学识教化苗人,当下去往书院探究事物本质的心更坚定——毕竟,他还有那个虚妄的使命,是了,姑婆,刘叔,你们可知我父亲他们在哪?如果可以联络上的话,烦请转告一声,我要晚点去找他们。 嗯,他们在大同总兵王大人手下操练军士以御外敌。刘倾川道,小风你有什么要紧事? 此前遇到爷爷与他的好友一同建议我去书院学习。秦慕风如实答道。 哦?朗清大哥?卢一涵惊道,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还在人世? 是啊,只是爷爷不知有何要事,那夜与我叙完便与张南月前辈一同离去。秦慕风道。 张南月,难道说是廿八都那个张南月!刘倾川闻言也是一惊,他也还活着! 那一定就是他了!好!好!好!卢一涵激动不已,内伤牵起又一阵猛咳,吓得连小孩在内的三人赶忙劝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末了又冒出一句一定是这样!喜乐溢于言表。 当年我娘身中奇毒,药石无救,是你爷爷以身试毒,散尽全身功力为她疗愈,而他自己毒气攻心,备受煎熬三年后将秦家交予你父亲打理,自己悄然离去,姨夫秦朗淖,也就是你爷爷的亲兄弟,继承家业无望,一怒之下带着秦易愤而出走。刘倾川解释道。 姑婆,不用担忧,爷爷他因祸得福,踏入天堑境,还是生门!秦慕风宽慰道,这件事当日秦朗清只字不提。 吉人自有天相,真是老天开眼啊!我那姐夫就是太小家子气,好在现在,秦易与秦宗尧又走到一起,倒也老好!对了,刚才你说要去书院读书?卢一涵一阵感慨,终于把话引回,那也挺好,姑婆等着你们做状元! 这个秦慕风挠头,他去书院,一来是因当日秦朗清与张南月所说自己太过心焦,需以读书修心,而来正是因为那鹿门书院为理学大宗谈经论道之所,对于这世间的真理有独到的见解与领悟,而秦慕风正是需要以此来提升自己的精神修为,从而为日后寻回魂魄早做打算。 小风,别看你们秦家现在人丁不多,可是秦家聪明啊!卢一涵续道,短短百年间,嵊县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宗族,都与你们秦家有些关系,要么像秦朗淖与我姐姐那般联姻,要么像你爷爷与张南月那般交好! 那么说,若是我届时找天道门清算还有些助拳。 呸!卢一涵怒斥一声,对天道门三字颇为憎恨,与天道门有仇隙的可不止你秦家,天下一大把呢,只是一直没有个领头的,要是你去天道门,托人给姑婆捎句话,让你刘叔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那日后一定邀刘叔助拳!秦慕风拱手道,今日冒然来访,叨扰姑婆刘叔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这本来是你秦家的宅子,姑婆一家不过是蹭着住罢了,听姑婆的,今晚就住下!卢一涵见秦慕风有要走的意思,不顾空中秋日高悬,定要秦慕风留宿,而且你今天回来肯定是想家了不是! 也不知道是想家还是想图点别的什么。几人正半推半就间,门外冷不丁的传来一阵冷笑。 娘!小儿闻声欣喜不已,丢下手中碗筷就向门口跑去,孰知——一边去! 冷冷的一句话让小儿愣在原地,一个女子蹙着眉踏进院里,只见她:下巴尖长,颧骨高突,嘴唇细成一条线,走到三人眼前叉腰站定。素芹,你回来了。吃饭了没?卢一涵笑呵呵的客气道。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素芹一瞟秦慕风,没好气的应道,这秦公子的教养可还真好!见了人也不叫一声,这是看不起穷人家? 阿婶! 诶!可真乖!素芹扯着嗓子,不知道秦家大公子有何贵干呐! 只是想 我可得跟您算算呢——您看啊,我家倾川又是帮你们看着宅子,又是打理田产的,那么多年任劳任怨,现在您这一个招呼都不打的回来,我们这一家子难道露宿街头去! 我并无 我们虽然老实本分,但也不是你们秦家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才! 阿婶,您误会了,我此次 误会?哈哈哈哈,你们大户人家也得讲理不是?就算我们家倾川没什么本事,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素芹一顿连珠炮,直将秦慕风压制。 阿婶说的不错,不过我 既然你也觉得理亏,那不如就这样,我们家也不多要,只要一半秦家的田产就好!这是屋后几两亩地的!未等秦慕风反应,啪的一声甩个钱袋在桌上,可别觉得你素芹婶贪图些什么,我打听过了,那几亩地也就值这些,你自取一半吧! 什么!刘倾川本已一肚子火,只是一直忍着,此刻见素芹竟然已瞒着自己将田产卖了,一下猛然将桌子拍碎,胸口起伏着,你,做了什么! 干什么!不中用的东西!素芹见势,也双目瞪起来,还真把自己当成条看门狗了? 这卢一涵也觉得羞愧,不知如何是好,媳妇啊,你这做的过了,哪有这样道理我们这是受人之托呀 你闭嘴!素芹发起狠来,死老太婆,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天这事就这样! 你再说一次!刘倾川吼道,满脸憋的血红,气势散发出来,让秦慕风都觉有些不安。 怎么着,想动手?素芹却蔚然不惧,你倒是打啊!我死了,你也走不脱干系! 刘倾川闻言,想到秦家的托付,气势瞬间矮了一截,你走吧!自今日起,你我缘尽,夫妻义绝。 什么!素芹怒目圆瞪,整个人气的微微发抖,老娘又是给你生娃,又是给你奉养老太婆,到头来却告诉我这家业田产都不姓刘,我也忍了,今天为这秦家小子休我?好你个刘倾川,好啊!老娘嫁给你这畜生,真是瞎了眼! 废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刘倾川指着门口,看都不看她一眼。 好,我走!素芹一跺脚,便往门外行去,小儿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凄惨无比,素芹走到一半,脚下一停,似是心有不忍,卢一涵见状正欲开口相劝,谁知那素芹折返回来,竟然拾起那沾了汤汁的钱袋往怀里一塞,下作坯子!跟你爹一样没用!一脚甩开上来抱她腿的小儿,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