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小世界的过往(下)
常言道,贼不走空。 可近几日的杨韵却是霉运加身,连着三天被同一人抓到,要不是她轻功了得,定然栽到哪红袍人手上。 要说那红袍人也是怪异,样子并不年轻,但从第一次见到自己,他的眼中就满是垂涎,之后几次更是用尽全力来捉自己。 师父之言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色胚。 仓皇之下只能尽拣偏远之地躲藏,甚至大半夜还要跑到这种地方取那件东西,这都要怪那个红袍人,摸着腰间布袋一阵庆幸。 一想到红袍人看自己的那种眼神,杨韵就浑身不自在,那种眼神之下,自己全身似乎不着寸缕。 当下秦手连摇,将那种不适赶走,抹黑找到那块巨大顽石,钻进巨石腹中,这才放下心来。 晃亮火折,石室一角亮起,杨韵在桌上石扭处一按,三朵呈宝塔状的石莲顶一盏油灯升出桌面,点亮之后石室之内顿时亮如白昼,石桌边一道凹槽中放着几根檀香。 解下腰间布袋,哗啦啦倒在石桌上,几块碎银被杨韵直接忽略,倒是拿起那块巴掌大的铜镜不住端详,镜面中人额头光洁,丝雾眉下双眼灵动,琼鼻红唇,巧笑嫣然,酒窝浅浅,十足的美人一个。 将铜镜收在怀中,碎银重新装回布袋,随意扔在一边,再不看一眼。 合衣躺上桌边石床,渐渐睡去…… 而此时的卢昌文身不由己在夜色中东奔西跑,汗透重衣,只觉体内有股气来回乱窜,双腿胀痛不已,带动双脚愈发迅捷,两个时辰竟奔出百里有余。 卢昌文深知,照此下去,非累死不可,忽而福至心灵,竭力控制方向,向着远处大山狂奔,所过之处踏草而飞,蹬石就碎,一路上不时惊起几只昏鸦,若干走兽。 而卢昌文已无暇他顾,只觉胸中气息翻腾,浑身上下痛如针扎,各处大穴狂跳不止,几乎有精血破体而出。 欲要强停,却身不由己,山道之上怪石嶙峋,荆棘遍地,此时的卢昌文早已无心脚下,遇坑纵跃,见石猛踏。 山道之上碎石滚滚而下,夹杂着卢昌文控制不住的压抑痛叫,声音凄厉,仿若兽吼,借着山势,传出很远,引来远处豺狼回应。 “老秃驴……” “啊——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小爷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啊!!!” 卢昌文此刻恨不得将缘木和尚生吞活剥,身体却不住腾挪闪跃,落脚之时竭力踩踏,几次之后双腿胀痛似乎略有消减,如果此刻被缘木看到,定会高喧悲悯佛号。 此刻卢昌文所为,无异于自寻死路,缘木本意是借与卢昌文内力远走避祸,三个时辰后内力耗尽,歇息两日就可恢复。 却不曾想,这纯阳内力于毫无根基的卢昌文而言,还是太过霸道,但却有洗精伐髓之效,内力根基不同于其他,稍有差池就会经脉尽断,从此沦为废人。 而卢昌文在尝到甜头之后,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在四周竭力找寻,可惜顽石虽多,个头却小,只得身如灵猿,纵跃而起,逆势上山。 半个时辰之后,卢昌文已是头晕脑胀,看到远处黑乎乎一片,一个纵跃就落在上面,却是块房舍大小的顽石。 当下纵声长啸,双脚连续踩踏顽石,以消双腿胀痛,约摸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再无丝毫痛感。 当下跌坐顽石之上,气喘如牛,汗若雨下,脖颈之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两臂犹如脱臼,双手更是不住颤抖,由着满脸汗水如瀑而下。 可村中祠堂怪物会否追来亦未可知,只是头脑昏沉,满眼金星,想咬牙撑到天亮,却经不住疲累如潮,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入眼一片漆黑,刚要起身却觉手脚被绑,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难道是那怪物所为?” 当下紧咬嘴唇不发一声,屏气凝神听去,周遭竟无丝毫声响,大着胆子连喊几声亦无人回应。 努力睁大双眼察看,除去石桌、石床外再无他物,缓了半晌,刚恢复些力气,就看到石门洞开,闪进一道人影。 那人走到卢昌文身前,俯身察看,一阵幽香附在卢昌文鼻尖徘徊不散,即使身处黑暗也能感觉到此人双眸之间的灵动,不知怎的,卢昌文脸面色竟有些发红,幸好未被那人看到,免了尴尬。 “装死的,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声如黄莺,似乎年纪不大。 但卢昌文心中一直记挂家中,当下闷声开口:“与你无关,放开我,我有要事。” 杨韵走过来,拽住卢昌文衣领,反手正是两巴掌甩在卢昌文脸上,却没怎么使力 “想走?留下一百两,本姑娘很大方的。” 卢昌文一怔,随即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怎奈全身被绑,只能坡口大骂:“你放……,钱我没有,你还不如杀了我。” 话没说完杨韵一脚踢在卢昌文屁股上,卢昌文在耗尽缘木借与内力时,已经伤及内脏经脉,此时虽尽力躲避,胯骨之上还是挨了一脚。 这下用力过猛,杨韵脚心被硌的生疼,气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姑奶奶就不该大发善心。” 卢昌文本想回嘴,突觉胸口憋闷,喉头滚了两滚,哇的一声,呕出大口淤血,人已昏死过去。 杨韵虽生性谨慎,但看到卢昌文昏死,心中就有些害怕,晃亮火折用脚尖碰了碰他,见这家伙不动,就有些坐立不安,伸手点上一支檀香点,檀香本身就有安神静心之效,杨韵才慢慢安静下来。 但此刻卢昌文内伤发作,体内真气纠缠难散,几乎处在生死边缘,若不能及时舒筋活血,去淤通脉,时日怕是所剩无几。 檀香已燃过大半,卢昌文依旧一动不动,杨韵突然想到这家伙有可能在装死。 当下脸若寒霜,盯着地上的卢昌文,而卢昌文保持那个姿势半晌不曾动过,更别说回答杨韵的话。 过去解开卢昌文身上的绳子,拿了角落的银子,石门一开一关,杨韵就失了踪迹。 “真是倒霉,偷来的钱还得给你去请大夫。”杨韵边走边恨声道,可脚下却越走越快。 可没走几步就看到个一身贵气的和尚迎面而来,僧袍满是补丁,脚上草鞋也不知穿了多久,草结已经快要磨断,只是满眼悲苦。 和尚正是事了之后,一路追寻卢昌文的缘木大师,因为卢昌文在路上留下的痕迹颇多,这才没有失了踪迹。 与杨韵擦肩而过时,缘木突得开口:“姑娘可曾见过一个少年?”说着将卢昌文身高容貌形容一番。 “不曾见过”杨韵觉得还是找大夫合适。 缘木和尚谢过杨韵,就又往山巅行去。 杨韵心下着急,就往山下跑去,不觉间已用上轻功,却未看到转过身的缘木。 “崇远步?”缘木惊道。 前尘往事在眼前急掠而过,当下提气迈步,一跃十丈,竟向着杨韵追去。 “不知你师父可与你提过‘逐燕’?”缘木孕足真气,脚下生风,只三个呼吸就与杨韵比肩而动。 杨韵大惊,竭力奔跑,可缘木几十年修行,功力绝非泛泛。 不论杨韵如何逃遁都如影随形,直将杨韵逼的无出可逃。 “老和尚,你要怎样?”杨韵干脆停下不动,质问缘木。 她怕的是这和尚万一与那红袍人一路,自己岂不要糟糕? 更害怕缘木发现顽石中别有洞天,届时发现室中卢昌文,自己的清白岂非毁于一旦?此人能叫破自己轻功,定然与师父相识,功力如此之高,万一对师父不利,自己又对付不了红袍人。 看来只能引开这个臭和尚,方能避免这一切。 正想如何引开这和尚,却见卢昌文不知何时已从石室之内走出,靠在石门处面如金纸。 缘木本想趁这女娃力竭之后再细细打听崇远先生下落,余光一扫,却见卢昌文满脸死气,几近油尽灯枯。 舍了杨韵,闪身来到石门前,伸指在卢昌文身上连点数下,扶他走进石室。 缘木见室内檀香缭绕,转身对追来的杨韵沉声道:“还请女施主去备些热水,拿套干净衣衫。” 抱起卢昌文放上石床,拉开胸口一看,胸口处已呈暗金之色,当下再不犹豫,在卢昌文背后连拍三掌,以自身真气推动卢昌文全身精气运行,一个大周天之后,卢昌文悠悠转醒。 缘木授予一套五禽戏,让他勤加习练,三个时辰之后方可无碍,期间杨韵几次想逃,都被缘木发觉阻止。 出来之后不见杨韵,脚下一点,跃上顽石之巅,才看到杨韵。 一见缘木上来,杨韵瞬间弹起,只见缘木满面笑容,才又坐下道:“装死你都要管,真是慈悲为怀。” 缘木也不着恼,却问起杨韵的师承,杨韵戒心大起,对缘木大撒其谎,虚虚实实叫人分不清是真是假,缘木也不在意,只是告诉杨韵卢昌文是自己关门弟子,请她日后多加照料。 杨韵奇道:“我与他素不相识,就凭你一句话就要照料他?你是皇帝么?” “女施主宅心仁厚,切不可自甘堕落,恐入阿鼻地狱。”说罢,缘木自怀中拿出一个卷轴交在杨韵手上,让她交给卢昌文,人已轻飘飘晃悠悠落在顽石之下。 杨韵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招分明正是“崇远步”中的荡字诀,何以这个和尚用的如此纯熟?欲要发问,却听缘木说道。 “替老衲给崇远先生带句话,余音绕梁顽石花开。”说着人已去的远了。 杨韵端着热水进来之时,卢昌文刚巧醒来,见杨韵当即抬起双手做防御状,杨韵看卢昌文脸有污垢,全身衣服破烂不堪,心中甚是嫌恶,将热水、卷轴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卢昌文见她出去,松了口气,心下反觉自在,想着她不回来才好,省的自己又要与她斗嘴。 一番梳洗之后,换上杨韵备好的衣物,坐在床上发呆,想着先前缘木和尚说母亲身死,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自己现在全身无力,回去徒增爹娘伤悲,或许可以请这姑娘帮忙,但想到她总是捉弄自己,这个忙她未必肯帮。 或许母亲根本没事,也许自己回去还能吃顿栲栳栳,想起那种美味卢昌文就有些口齿生津。 杨韵等半天不见这小子出来,再次进来却见卢昌文站着不知想些什么,嘴角含笑,颇为入神。 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卢昌文转头看到杨韵时,口未开,脸却先红了起来。 杨韵不与卢昌文对视,低头一看,却见摊开卷轴之上“体迅飞鸟,飘忽若神,绝尘之法,罗袜生尘,动无常则……” 拾起观看,洋洋洒洒竟有百句之多,不觉笑出声来,转头对卢昌文道:“这是逐燕,大名鼎鼎的逐燕。” 卢昌文却不知,这逐燕和崇远乃是江湖中顶尖的轻功,只是自古以来习练逐雁者均为男子,修习崇远者均为女子,但却从来无人练至绝顶。 另据江湖传言,习练至绝顶者,可为他人续命,为天地立心,身具龙凤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