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埋了自己
我早就看出来过，李壮有一半的骨相在彰显他是一个亲情寡淡的冷心人。但是我以为他的反骨是应在职场上，以为他会是那种出卖自己老板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撇下他爷爷的安危于不顾。 “放手！”李壮的声调也冷了下来，我听完之后反而更用力的攥住他的衣领子。 李壮单手捏住了我的手腕，稍一用力我就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然后被李壮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次看在你是关心我家老爷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要是你再敢弄坏我的造型，我保证把你也送进坟圈子里去。”李壮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虽然他的话很幼稚。 没想到扶着我起来的是赵寡妇，还开口劝我们两个别起争执。 “先别急着装好人，你的事儿还没交代清楚呢。”李壮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忿忿的点上。 赵寡妇是真的怕她，低着头继续说下去：“我跟你们出来之后，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从坟里爬出来，我是看着她断气的。然后，然后·······” “然后人家新死的鬼打不过你，你就霸占了人家的尸体，对吧？”李壮用把手揣进兜里，我知道他兜里塞了不少的符纸，知道他又起了杀心。 理智告诉我，千万不要把李壮惹生气，这小子火气一上头真的啥事都干的出来。 赵寡妇急声解释，说不是这样，是那个女的找人报仇去了，她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夫家的人抛弃了。她只是生了重病，休克了，他丈夫就把她当死人埋了。 “真他娘的畜生！”我骂了出来，虽然我学历不高，但是我爷也从小教我做人的道理，想不到在这个社会还有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渣。 李壮又瞥了我一眼，冷笑道：“你还真是天真，这事咋啦？也就咱村儿里是我家老爷子当家，在别的村，这事不稀罕，生不出孩子被活活打死的都有。” 我不说话了，这事我也听说过，只是觉得难受。 李壮突然蹲在我面前，对我伸出手，我扭过头不看他。 李壮就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的啥，放心吧，我家老爷子绝对能长命百岁的，你还是担心担心咱俩吧。” “你怎么知道你爷没事？”我终于又看向李壮。 李壮很是随意的问我：“你听你爷的话不？” 我点头说当然听，我就从没忤逆过他。李壮说他也听老村长的话，既然老村长没让他留下来帮忙，就一定是不需要。 李壮所表现出的淡定，只能证明他对老村长的信心。 “就算你现在回去了，不也只能拖我爷后腿吗？”李壮又说了我一句，我完全败下阵来。 从地方爬起来之后，我很认真的问了李壮一句：“你会不会也绝对我会拖你后腿，你说你干的是要命的勾当。又不是黑社会，那就一定还是跟邪物打交道的吧？” 李壮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在我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喜道：“你小子还真聪明啊，难怪我爷一辈子都在说你爷是老狐狸，你这也是一个小狐狸啊。” 我并没有因为李壮的夸奖而高兴，因为他打了我的头，我爷都不舍得打我的头。 不过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我也没和李壮真的闹翻。那么现在我们首要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个又捡了个身体的赵寡妇了。 不得不说，人的求生欲是真的强。 我小心的询问李壮：“你打算怎么做？送走她么？” 话一说完，赵寡妇就身子一震，眼睛里都是乞求。 李壮把第二枝香烟扔在地上，撇嘴笑道：“替天行道那是我爷干的事，小爷我无法无天，才不干道士的活。” 我又有些厌烦，问他那到底想咋办？ 李壮回头瞅了瞅赵寡妇，思索道：“我没兴趣灭了你，但是就这样让你现在这样又肯定不行。你这具身体也撑不了多长时间，等烂了你还得再捡尸体，捡不到就得杀人，是不是？” 赵寡妇赶紧摇头说自己不会杀人的，李壮冷笑了一声：“有时候活人为了口吃的都能杀人，更别说一个死人了。这样吧，借尸还魂你肯定是不行的，我给你一个机会，以后就一直当鬼吧。” 赵寡妇没得选择，因为她魂飞魄散只在李壮一念之间。 李壮完全把我当小白，也不跟我解释，只让我跟着他就行。 我们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看我们两男一女的搭配也多看了几眼，发动车子慢慢起步。 “你们几个去哪儿啊”司机操着本地口音问我们。 李壮露出白牙，说了一句：“去这的公墓吧。” 司机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变调，问我们大半夜去那里干嘛？ 李壮很是作死的道：“我们回家啊？你要不要也去我们家坐坐？” 司机猛踩刹车，我今天第二次撞在了汽车座椅靠背上。从后视镜上就能看到司机脸色煞白，我骂了李壮两句，赶紧跟司机解释，说我这朋友一直这样，脑子不大好。 司机喘了一会才把气喘匀，气愤的骂我们小年轻开玩笑没轻没重的，刚才他要是一激动撞车了咋办？ 我赶紧道歉，也逼着李壮给人家赔礼，但是李壮鼻孔一仰，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好在司机是个挺和善的大叔，也不再怪罪我们，问我们到底去哪儿？ “去公墓，他们俩是带我去给我丈夫烧纸的。”赵寡妇主动解围。 司机还是不太信，说干嘛这个点儿去？赵寡妇说自己生了病，再不去的话可能没机会了。 司机被感动，带着我们去了临近郊区的一座小山，这里就是公墓了，不过他只把车开到了山脚下，就不敢再往前了。 我们赶紧给钱下车，司机又啐了李壮一口，说你个蓝毛小子早晚让人砍死之类的，然后一踩油门就跑了。 李壮是最受不了刺激的，他可以跟别人看玩笑，但是不能允许别人骂他。 眼看着李壮从地上抄起砖头就砸人家车，我赶紧拦着。李壮还冲我吼，说那个司机才不得好死之类的。 我无奈的拍了拍刘壮的肩膀，哭丧着脸道：“你知道你把他气走了有啥后果吗？一会咱们怎么回去，你特么的驮我回去啊？” “额，我忘了。”李壮尴尬起来。 我这一刻觉得老村长把我们俩凑一块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李壮的确有本事，能打架也能抓鬼。但是，他最缺的就是脑子。 事已至此，出租车也已经跑远了。我们只能先干正事，沿着石板铺的小路上山，到了山顶之后，已经满满的都是墓碑了。 李壮对赵寡妇道：“大姐啊，我俩都不懂风水，你自己挑个舒服的地儿吧。不过其实也不当紧，反正你也无儿无女的，不需要什么庇护后人。” 我用胳膊肘杵了李壮一下，他也马上闭嘴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赵寡妇脾气好得很，也不怪罪他，只是指了指山的另一侧，一个略微高点的地方，说就那吧。 李壮点了点头道：“嗯，那地方阴气挺重的，大姐你好眼力啊。” 说完后李壮就径直走过去，然后让赵寡妇自己挖坟。 我有些无语，给自己挖坟，还自己动手，这话说出来就有点渗人。不过赵寡妇很听话，也没有工具，就蹲地上直接用双手开挖。 很快赵寡妇的手指头已经血肉模糊，甚至连白色的骨头尖儿都露出来了。 我责怪李壮，说他是不是过分了？ 赵寡妇主动开口道：“没事，我不疼。” 我这才想起来，赵寡妇本身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为了加快进度，我和李壮也还是跟着帮忙了，在旁边找了两块薄片的石头帮着挖坑。 这一场劳作下来，我和李壮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李壮对赵寡妇使了个颜色，说坑都挖好了，那你就进去呗。 赵寡妇站着看了我们一阵，李壮刚一张嘴，赵寡妇就说：“马上，我只是想再看看外面。” 有过了几分钟，李壮已经皱起眉头，赵寡妇只好老老实实的躺进了坟坑里。 “你歇着吧，让你自己埋自己还是有点残忍，我们俩送你最后一程。”李壮主动开始往赵寡妇身上填土。 我没动手，虽然明明知道赵寡妇是个死人，但是她还能动，能说话，甚至还睁眼看着李壮埋她。 这情景让我觉得残忍，我真受不了。 “一抔黄土隔阴阳，亲友旧故泪两行。三生河畔少留恋，四季草木庇白爽。五······” 我扭头看向李壮，问他咋不接着念了？ 李壮挠了挠头，说下面的都忘了，他也只是见过送葬的唱过这个，不是他的专业。 说着的时候，李壮又撒了把土将赵寡妇的脑袋也盖上了，我看着这片埋葬赵寡妇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然后又被填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李壮则是瞬间变了气质，拿出一张黄纸咬破了手指开始画符，也一并扔进了土里。 然后李壮迅速的跑出去，从一旁的松树上折下来树枝，以奇怪的方位插下。还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洒下，我已经看不到赵寡妇了，但是却能听到她痛苦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