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
离开沁香馆之后,顾行歌沿着漆黑街道上朝下城区底部走去,两侧房屋高大,街道还铺着石砖,砖石路在一间裁缝店前消失,再往下就是潮湿的泥路,顾行歌朝前走了几步,转身走进一个窄巷里。 窄巷尽头是一间三楼楼房,楼梯在楼下,顾行歌的房子就在三楼,这是他来皇都时从一个老人手下买到的,那几乎花干了他所有的积蓄,这个地段寸土寸金,尤其是高处。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是霉味和灰尘,房间并不大,家具陈设通通都有,只有一扇木窗,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个柜子。 顾行歌关上门,将铁箱放在桌上,坐在床边。 当初选这里还有一个原因,这间房子有个窗户,虽然很多时候那只是摆设,一天之中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光照,但他实在不喜欢居住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 他仰面躺下,感受了一点点温度。他忽然想起那个叫陆序寒的女龙将的话,又不禁想起了那个名叫的笨女孩,也不知道如今在皇宫是否安全。 这次计划十分危险,他虽然告诉了陆序寒轻罗掌握了什么,但那个女龙将却既未问蛇眼,也未问神心炉,只能说明那些对她并不重要,亦或是她早就知道,但为何要问自己呢?他不得而知,如今只能期待太子殿下带来一些惊喜了。 房顶的梁木上游荡过一只老鼠,这种世界毁灭前随处可见的生物,毁灭后也依旧存在,老鼠带起了房梁上的细绳,绳子绑着皇都的地图,顾行歌望着包围皇都的五座卫塔,忽然猛的坐起,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纸,那个露华的名字让他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按照渔夫的说法霜华是灼塔秋氏后裔,那么露华也是应该如此。 “内奸会是她么?”他呢喃低语,但他始终记得那个女人死前的问声。 咚咚的敲门声在外面响起,顾行歌起身走到铁箱旁。 “谁?” “是我,你穆嫂子,听你穆哥说你回来了,想着上次给你的桉叶用光了,就再给你送点,”门外传出清亮的女声。 是楼下的女主人,顾行歌对于这个邻居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男主人姓穆,是枢塔穆氏支系,原本住在上城区,家中还有些底蕴,但被他父亲败坏光了,他父亲最终也落得个上吊自杀,一家人搬到下城区,原本住在最底层,但男主人淳朴辛勤,得了个清扫皇都御墙的差事,虽然危险,但薪奉很高,也算工户,是个铁饭碗。而这位女主人也着实不简单,同样出身贵族,有一双巧手,精通刺绣裁缝,附近婚嫁也多请她为新人做衣,巷口旁的裁缝店就是她开的。 顾行歌放下了木箱,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前一位聘聘婷婷的女人,穿着绣有繁花的剪裁修身的布裙,带着贵族女眷独有的雍容,素雅的面容带着柔柔笑意,手中捧着一个竹篮,篮中是青色桉叶,树叶被细绳穿着。 “行歌,这一次还顺利吧?”女人笑着问。 “没遇到太多麻烦,”顾行歌说。 “这是串好的桉叶,可以祈福安康,记得一天一次碾碎服用,常年奔波海上,难免浊气蚀体,”女人把竹篮推了过来, 顾行歌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你穆哥今早还一直说,说最近魔潮频繁,巡海的工作很难做,不过御城正在招收守卫,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巡城的工作,原本我给你穆哥说,你穆哥还笑我,说行歌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去做巡城那种工作呢,”女人低着头浅笑,抬手抚着鬓角的发丝,“我想也是,但私人武装终归不太安定,还是找个靠谱的生计合适。” “暂时还没有那方面的打算。”顾行歌说。 女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惋惜,但依旧微笑着说:“也是,年轻人就要多磨砺磨砺,那行歌你先忙,你穆哥还等着我吃饭呢。” “嗯,”顾行歌点了点头,注视着女人走下楼进屋,他才关上门,随手将篮子放在桌子上。这位女主人是天极焉加的教徒,在天极焉加的教典里桉叶是一种祭祀品,可以清除浊气,她知道顾行歌是在浊海上巡查,而天极焉加认为浊海是污秽之海,长期接触会沾染浊气,而桉叶可以消除浊气,她送桉叶以及提醒他换工作,不过是为了避免浊气污染这里,不过顾行歌倒并不拒绝这份另类的善意。 “对了,行歌!”刚走的女人不知何时赶了回来,站在门外喊,“听妍儿说湛塔塔主最近要招收武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要是想去我下次告诉妍儿一声。” “我知道了,”顾行歌回了一声。穆妍是她的女儿,在湛塔做女工。 顾行歌对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印象很深,因为独身在外,父母希望她学习一些剑术防身,自己也曾指导过她几次剑术,不过女孩似乎不太喜欢战斗。所谓武者不过是大族养的门客,平日里指导下族内少年练武,偶尔也会充当打手和护院,是退休的皇都军人最常做的职业,他并未有多大兴趣。 他躺在床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陆序寒说的很对,他最好最近不要露面,皇都马上就要变天了,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在意那位名为失离的神,还有那句话: “魂兮归来……” 他总觉得那一切不像是梦境,名为战争的灾厄或许真的已经降临。 混杂的信息不断在脑海中翻腾。 死去战士遗落的武器。 倒塌的灼塔。 重启的计划。 内奸以及龙将陆序寒。 还有红之战舰和海盗新娘的秘密。 一切都毫无头绪,原本已经很多的信息如今又多了许多,那些信息不能写下来,只能存在脑子里,每晚都会重复回忆所有事,直到确定明天要做什么,他觉得还是去一趟渔夫所说的鹰社社所比较好,虽然陆序寒只是劝告,但他不得不听。 确定计划之后,脑海中信息渐渐退去,他觉得有些困了,按着铁箱闭上了眼睛。 …… 浊海之上,八艘战舰列队而行,中间最大一艘名为御风号,是舰队旗舰,搭载有皇都最大元核的神心炉,隶属于皇都第三舰队。 御风号船头站着一名青年,青年一身黑色军服,枕着栏杆望着浊海,海风吹动着领口的幻龙徽记,肩袖上绣着七颗星辰,在皇都军队的等级制度下,星辰代表级别,七星则代表一舰之长,年纪轻轻就出任舰长在皇都历史上也找不到几个。青年遥望着远方快要融进黑暗中的岛屿,发丝轻摇。 “舰长,祈川之神的神躯已经分解完毕,”副官模样的人从后方走来,“但很可惜,并未在香岛内发现璇汐之神的神躯,神眼之间的感应也已经消失,璇汐之神的神眼应该被取走了,村民也全部失踪,根据守卫说魂瞳山的湖中可能隐藏着什么,但我们检查了整个湖泊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那很可惜,”青年依旧望着海上,风中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祈川之神和璇汐之神一体双生,他们是万蛇之主,拥有神之眼便可以感应万蛇,而地理司统计显示,浊海中蛇类数量庞大,拥有神眼便意味着拥有万蛇之军。” “舰长的意思是怀疑有人可能在试图利用蛇神之眼,吸引万蛇袭击皇都?” “也许,”青年轻声说,“不过比起这个方式,母亲曾说过祈璇双神是失离神属,而失离之神掌握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倘若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掌握,难免影响皇都稳定,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时刻。” “那祈川之神的神眼如何处理?医师大人已经取出封印,”副官问。 “扔进海里吧!”青年说。 “扔海里?” “当有蛇类吞噬掉这双神眼,便会有新的神诞生,而人倘若掌握它会使自己背离人而倾向蛇,”青年说。 “可这是无价之宝,此次舰队贸然出动已经违反皇都规定,我们又未从香岛掌握到任何关于湛塔图谋不轨的线索,恐怕很难向塔主大人交代,”副官犹豫着说。 “不用给他交代,”青年语气平淡,“未晴,你永远不要忘记,我们隶属于皇都,属于皇帝陛下,而非一塔之主,不过陛下事务繁重,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在这片清空浊海之上,谁也无法掌握我们。” 副官呆愣了一秒,然后微微抬头望着青年的背影,青年站在船边,张开双臂,像是要将清空与浊海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