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86 造物之境
“……存在的。”安德鲁深吸一口气，说，“您当初建立的活人公墓，如今还存在的。而且现在的活人公墓，已经可以完全治好肺部灼伤，就连荒兽都能超度了。” 老人明显有些惊异，尤其是在听到荒兽也能超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眉头扬起，“是么？” 不过他没有细问，只笑了笑，然后接着说了下去：“建立起活人公墓没多久，那一世的我，就因为肺部灼伤的恶化而死去了。那次死去又重生之后，我就离开火焰世界，来到这水神世界。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当年丽恨我，怪我，在率领族人们逃亡的时候没有带上我，但我其实一直想要再去找她和族人们的。没想到旭的‘心火轮回’居然能让我在轮回重生之中穿越世界！ 只是这一次，我居然没有转世成为人，而是附身在了一头深海鲸鱼的身上。 那感觉自然是很奇怪的。 好在很快我就发现，鲸鱼的体质，居然和深蓝守卫的修行方法，可谓完美契合。 这一世的我没有受到任何地火诅咒的干扰，很快成长到超越曾经任何一世的我自己的程度！ 而成为鲸鱼的另一个好处，则是寿命。 随着修行，我获得了悠久无比的寿命。如你所见，直到现在，我的这一辈子，都还没结束呢。” 老人用平和的语调，娓娓道来，说到这顿住，流露出一丝释然。 因为这就是他的故事了。 安德鲁不知道的是，老人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任何人提过他的这些经历。 在水神世界，人人都将老人视作神灵一般的存在。 谁会想到众人心目中的守护神，竟有这般罪与赎罪交织的过往？ 所以老人一直都将这些秘密埋藏在心底。 并不是刻意维护形象，享受被万人敬仰的感觉。 而是他真的无力在“心火轮回”带来的加倍愧疚之余，再面对来自族人们的愤怒和厌恶的目光了。 如今之所以愿意对安德鲁敞开心扉，其实归根结底，也不是对安德鲁有什么特别的。 还是因为水神。 只是因为水神。 在老人内心深处，他现在更像是通过安德鲁，在对水神说话。 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来有多愧疚。 告诉她，虽然远不足以抵罪，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当年所犯下的大错忏悔、赎罪。 安德鲁的眉心处，水神印记轻轻闪烁着，像是在呼吸。 老人一时间没再说话。 安德鲁也安静地没吭声。 老人的内心这一刻是复杂难言的，安德鲁又何尝不是在听过老人的故事之后，唏嘘不已？ 人们常说“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老人当年所犯的就是这种错误。 无可挽回了。 但……他确实在努力弥补和赎罪了。 老人在“心火轮回”的力量推动下，重生的次数不过四次，但考虑到他作为黑鲸的这一世的漫长无比的寿命，他其实已经为了当年的错误，赎罪了不知道多少辈子了。 刚听到老人描述他当年暗杀火神的时候，安德鲁是震惊、继而愤怒的。 现在安德鲁则只是希望：这一世，老人可以赎罪，然后解脱，不再受轮回之苦。 “……谢谢。”老人露出一丝微笑。 像是看透了安德鲁的心思。 安德鲁则调整好情绪，问道：“您的故事，还缺了一环。” 通过老人的故事，安德鲁如今已经知道了火焰世界真正最大的敌人是谁。 知道了魔法公会的背后，实际上是一头名为利兹马特的邪恶巨龙。 也明白了老人之所以是如今这黑鲸的模样，追根溯源是因为火神的那一式“心火轮回”。 但老人还有一点没说明白。 “——您之前说，丽大人比旭大人，更加强大。 您说我不了解丽大人的传承的本质，而您也是来到这水神世界之后，才逐渐理解当年丽大人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安德鲁盯着老人，“这部分能再详细说说么？” 了解了敌人，下一步的重点，自然是如何击败敌人。 从老人所讲的故事来看，贪欲之龙利兹马特强大、邪恶、而且狡猾无比。 这种强悍却一点也不膨胀的对手，最为可怕。 但它绝对不是无敌的。 火神旭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开发出“心火轮回”，用来对抗利兹马特的“贪欲之种”。 水神丽呢？ 她在那“大逃亡时期”，究竟发现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安德鲁心说自己毕竟是水神传人，如果水神当初发现了某些对抗利兹马特的特别针对的方法的话，那么只有自己，恐怕只有自己能将那方法继承下来，然后回到火焰世界，彻底击败利兹马特，治好火焰世界的病！ 只听老人说道：“简单来说，丽的实力，本来和旭相比，是略逊一筹的。但在旭死后，丽带着族人们逃亡的那段时期，她领悟了旭都不曾触碰过、甚至利兹马特那怪物都只是心向往之而未能触及的境界。” “神之境界么？”安德鲁眨了眨眼。 九阶之上是魔导境，魔导之上，便是神级了。 那已经是安德鲁所了解和能想象的实力极限了。 却见老人摇头微笑，说道：“是比神级更高一层的——造物之境啊。” 安德鲁一震，喃喃：“造物、造物……” 这是安德鲁第一次听说到比神级更高一个层次的实力境界。 老人感叹道：“我也是来到水神世界之后，这么多年来，一边以这黑鲸之躯修行，一边研究、体会这水神世界，然后逐渐明白的：丽当年，一定达到神级之上，至少有半只脚跨入造物之境了。 利兹马特当年吞噬泰坦和龙族之后，蛰伏三年再复出的时候，已经是魔导之上的神级。旭研究出心火轮回的时候，应该也堪堪达到神级水准了。 丽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则一定超越了旭、也压过了利兹马特，达到了神级之上。 只是她恐怕受伤太重了，身体状况已经无法支撑她完全发挥出她新领悟到的境界。 所以她最终只是‘重创’了利兹马特，而没能‘彻底杀死’。 这也是我第一次被利兹马特隔空杀死，反而比我第二次被利兹马特本人杀死，被杀的速度更快的原因。因为第二次利兹马特对我出手的时候，它已经被丽打伤了，而且绝对伤得不轻！” 安德鲁挠了挠头，问：“这所谓‘造物之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呃，老实说我连魔导之境、神级，都有点难以理解和想象了，您这突然和我说更高一个层次的造物之境……” 虽然明白您每一个字都在说什么，但并不能产生真正直观的理解啊！ 老人想了一下，耐心解释道：“简单来说，基本上所有修行者，或者说所有种族，达到六阶，就已经达到‘个体力量’的极限了。再往后，都需要向世界‘借力’。 七阶‘踏浪’，八阶‘飞翔’，九阶‘咏唱’，本质上都是和外界力量的联系不断加深。 自身力量和世界力量彼此传导，毫无阻滞的时候，便自然而然，进入到了‘魔导之境’。 进入魔导之境后，眼中的世界，会变化。你逐渐能看到一些‘规则’的痕迹。看明白最表层的那一部分世界规则，便是神级。可惜的是我这些年来始终看不清楚，所以就卡在魔导之境了。算是魔导之境里的强者，但和神级终究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丽，她恐怕不止看到、理解了世界的‘表层规则’，完全达到了神级。她应该还看到了某些更深层次的‘底层规则’，在和利兹马特的战斗过程中。那，便是神级之上的造物之境了。” 说到这，见安德鲁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老人不由笑道：“其实很好理解的，顾名思义就可以了。” 安德鲁道：“什么意思？造物之境……造物主么？丽大人当年创造了什么呢？” 嘴上问着，脑海中，安德鲁则是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和水神世界深度共鸣，凝聚出黑色重剑，那一刻的感受。 那一刻，安德鲁隐约感到水神世界并不是天然形成的世界，而是水神所化一般。 不仅如此，那一刻，安德鲁觉得水神世界，似乎正以整个世界之力，隔空镇压着火焰世界的某处！ 只是那感觉并不强烈，也不持久，加上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安德鲁内心其实是怀疑的。 觉得那应该只是深度共鸣所带来的某种错觉。 毕竟，在安德鲁的印象中，以人力创造世界这种事，根本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无论是穿越前的那个世界，还是穿越后来到的这个魔法世界，造物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不属于人力范畴的伟力。 而此时此刻，只见老人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脚下，道：“这个天地。丽当年，创造出了这个水神世界。她并不是开启传送门，带人们逃到这里这么简单。 她实际上是生生创造出了一个世界，作为庇护所，自己创造出了退路，再带大家一起来到这里的！ 丽以造物之境，创造了这水神世界。 而这个世界本身，也是丽最后领悟到的用来对抗利兹马特的……终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