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遗忘之海
镜子中的那个你，哭喊，欢笑，喜怒无常。 而镜子之外，你冷漠，无感，不痛不痒。 刀剑在风雨里呼啸，两架仿佛由破铜烂铁堆砌而成的机器人拿着超合金钢刀，和李飞扬凌厉的身影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战斗，一触即发！ 这并不是一栋密不透风的大楼，外面滂沱的大雨还是偷偷地溜了进来。 雨串珠帘，寒光乍现。 “啪嚓！” 透明到几乎不可见的超合金钢刀已经先李飞扬一步将他挂在腰间的剑鞘砍断成了两截，并且顺势斩向了还没安稳落地的李飞扬。 炽盛的光芒在李飞扬金黄色的眸子里熊熊燃烧，烙印在他额头之上的神秘徽记灿然辉耀。 他在半空之中以违背常规物理学的姿态，强行转变了自身的角度与方位，利用一个完美的后空翻，险而又险的翻躲过了这两把几近透明的超合金钢刀。 战斗经验丰富的李飞扬知道这两个铁疙瘩不好对付，但是想要强行突围，实在是有些艰难。 要呼叫仲裁骑士团请求增援吗？ 李飞扬最正确的做法的确应该如此，但是他不能。 格勒是他的朋友，也是这个世界曾经的福音传道者。 尽管李飞扬看得出来，格勒马上就要彻底的暴走，即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他也不愿意看到格勒被他拯救过的世人讨伐。 能够杀死格勒的，只有他李飞扬！ 延伸向地下实验室的石板台阶，因为电力设备的匮乏，使得这里几乎是漆黑一片。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格勒来说，却并没有什么阻碍，他是“造神者”，他能够看清这个世间的一切，无论前路有多么黑暗，他都必须咬着牙前行。 披荆斩棘，翻山越岭，就算在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叫做绝望的海…… “咕噜！” 好像是空气在水里组成气泡后又破碎的声音。 一个昏暗的身影在装满冰蓝色液体的容器之中上下沉浮，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冰冷得仿佛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无数的水泡在小小身躯的耳边出现，然后毫不留恋的炸开。 时间好像不再流逝，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整体的气氛压抑到一个极点的瞬间，这个昏暗的身影却猛的睁开了眼！两道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的眸子里迸射了出来。 这个仿佛死尸一般的身影正是被格勒丢到培养容器之中的男孩。 他叫宁缺，在同样的一个雨夜，被他的爷爷在那片开满淡色蔷薇花的花园里捡到。 他好像才刚刚恢复呼吸，本能的想去深吸一口气，结果却是被无数的冰蓝色液体疯狂的灌进他的整个肺里。 宁缺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透明清澈的冰蓝色液体寒彻透骨，在宁缺有些缺氧的视角里任何事物都显得不太真实。 “我，死了吗？” 刚刚苏醒过来的宁缺脑子里仿佛全是浆糊，一片混沌。无数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之中肆虐翻腾，然而他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痛楚。 那个拥有一切正常情感的自己，那个有着一双神秘异色瞳的自己，好像已经彻底的，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消失殆尽了。 尖锐的骨刺从宁缺的眉心处向外延伸了出来，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 只不过他却没有像普通的守夜人那样，失去自我意识，残忍嗜杀。这种情况让宁缺的心不禁揪了起来，这显然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可是以他的认知，哪里能够找出一个靠谱的解释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格勒将我改造了吗？”宁缺紧锁着眉头，灿然的金色火焰在他的眸子里熊熊燃烧，地下实验室的场景已经尽数落在了他的眼里。 无论事情的发展有多么离奇与不可思议，宁缺都要完成爷爷交代下来的任务，格勒必须要死，不然死的将会是他捡回去的那个女婴。 那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人类呀！ 不是守夜人，更加不是所谓的神明，简直像极了雨天里的小太阳，让宁缺没有方向的人生拥有了一个明确目标。 从目前掌握的数据来看，格勒此刻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宁缺所能够抗衡的。 就连格勒随便鼓捣出来的那些破铜烂铁，宁缺都不是其对手，更加不用说被誉为“造神者”并且处于S级的格勒了。 刺杀格勒，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宁缺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宁缺别无选择，他必须要在这注定的死局之中杀出一条名为希望的生路来！ 既然一切都已是定数，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在于宁缺身上唯一的变数。 那就是暴走！ 不成功，便成仁！ 宁缺眸光璀璨且坚定，他将在冰蓝色液体里沉浮的软剑牢牢的握在了自己手中，一把将这个培养容器劈得粉碎。 亡命者，就当无畏无惧！ ………… 人生的经历就是一层厚厚的茧。 每一个人都在作茧自缚。 而我，能够破茧而出吗？ 格勒目光灼热的看着从容器里走了出来的宁缺，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癫狂。 这个外表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从来没有哪一个试验品能够活到这个年纪，更加没有哪个试验品能够完美的承受住“遗忘之海”的洗礼。 而宁缺，完美的推翻了格勒的一切实验数据。 当年被格勒放养出去的试验品，唯有宁缺一个人，在培养人的指引下，回到了这个实验室，并且还能活着来取他的性命。 格勒为了这一刻，苦苦等待了七年。 这七年间，他从最伟大的神坛之上跌落到了极深的地狱之中。 当全世界的人类都面临着基因崩溃的灭顶之灾时，格勒站了出来。 是他开启了“造神计划”，成功的让人类这个物种延续了下去，并且还让人类拥有了堪比神灵般的力量。 在这群所谓的神明之中，有九成的人类思想变得异常早熟，并且逐渐丧失了人类本来拥有的情感。 绝对的理智，就仿佛真正的神明那般冰冷。 而剩下的那些仍然拥有情感的人类，由于智力发育与之前无异，自身的力量也稍微弱于这些所谓的神明，便遭受到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压。 美其名曰：“人类清除计划”！ 那一刻的格勒是所有人眼中的救世主，无限荣光加身。然而就在“人类清除计划”快要彻底实施完毕的时候，第一个怪物出现了！ 紧接着的，是成千上万的怪物大军！ 而这些怪物诞生的根源，正是那群“人类清除计划”的执行者！ 仅存下来，拥有感情的新人类终于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看到了曙光。他们振臂一呼，筑起了高墙，开始反抗对他们极其不公的命运！ 怪物终究只是怪物，在绝对的冷静与理智面前，没有暴走成为怪物的神明优先选择了与怪物厮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造神计划”的残次品成为了真正的胜利者。 出于人道主义，胜利者们并没有将那些还未暴走的新人类赶尽杀绝，而是和选择了驱逐出境。 而提出“人类清除计划”的格勒，就成为了世人讨伐的对象。 无论是霓虹高墙之内所谓的神明，还是被驱逐出境的守夜人，他们都想将格勒杀之而后快。 全世界的罪孽，好像都集中在了格勒一个人的身上。 别人对于自己的评价，格勒向来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因为他在提出“人类清除计划”的时候，被清除的目标里面，也包括了他自己。 他只是一个勇敢的科学家，他只想给人类一个美好的未来。 就算世人已经将他定性为了罪恶的根源，格勒也绝不会产生丝毫的动摇！ 他以前的确是错了，但是面对未知，谁又能够保证自己能够正确无误的行走下去呢？ 绝境之中，唯有一搏！ “我没有错！” 格勒目露癫狂的拿出了一管冰蓝色的液体，数据已经得到，他不再犹豫的将这管液体注入到了自己的静脉之中。 这是格勒仅剩下的“遗忘之海”了，如果现在不使用的话，他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暴走将至，他随时都会堕落成为恐怖的亡灵！ “前辈……” 就在格勒即将彻底失去自己意识的瞬间，一个有些怯弱的声音忽然挤满了他的脑海。 格勒突然瞪大了眼睛，冰蓝色的眸子里瞬间就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遗忘之海，直面自己心中隐藏最深的那个自己，格勒能够做到吗？ “前辈……” 一个抱着破旧木偶的模糊身影已然是挤满了格勒的视线。 那是一个女孩儿，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随风飘摇，站在一颗高大并且开满了樱花的樱花树下。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琥珀色。 四月的阳光正好，只是远方的群岚却有些模糊不清。可能是这肆意流淌的时光太过晃眼，导致格勒一时间竟有些晃了晃神。 但格勒仍旧看清了那个女孩儿的眼睛。 那是一双颜色不一的眸子，左眼暗红，右眼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