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者的国 第六十四章 羽落时刻

    “小兄弟，难道......你不知道羽落节?”

    见布兰登的神色不大对劲儿，自知失言的罗杰暗骂自己一声，赶忙摆摆手，“羽落节嘛，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们这边的习俗看起来跟我们塞浦路斯行省那边不太一样，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没成想，听完罗杰仓促间的解释，布兰登的眼中疑惑之色更加浓郁，“每年冬季第一场大雪飘落后，泛大6全境无一例外都会被乌云笼罩，随后等待圣城卡亚一年一度的羽落庆典结束后，便是羽落节，你们塞浦路斯行省会有什么不同？”

    “我去，卡亚的那群家伙搞得这个羽落节是什么鬼，这么大场面，怎么之前我在泛大6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说过？”

    罗杰眼珠子咕噜一转，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时候，明显是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离谱，倒不如打个哈哈搪塞过去。

    拥挤的人堆里，两人如一叶扁舟随着人潮涌动，也不知道布兰登想到了些什么，眉头突然紧紧皱在一起：“与其说不清楚羽落节，还是说你们导师不愿意让你们知道.......你们那个苍鹭魔法学院，该不会是所谓的极端保守的尖塔学派吧。”

    极端保守派？这是魔法领域的新的派系？罗杰脑子里飞思索着这几个名词背后可能代表的含义，不过不管怎么来说，极端的派别在何处应该都不会是什么好的描述。

    罗杰一时的沉默，被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的布兰登当成某种程度上的默认，恍然大悟的布兰登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还是装作好意的拍拍罗杰的肩膀，善意地提醒道：“小兄弟，不是哥哥我说，在北方那些诸如德罗巴特教国或是紫罗兰帝国宗教氛围浓郁的地方，羽落节的宗教意味兴许还浓烈些，不过在咱们安息公国，大家也就是把这个当成了普通的节日乐呵一下，没人真的把他当成神明赐予的救赎来看。”

    “真的没人吗？不尽然吧。”

    心里嘀咕着，罗杰迷茫的环顾四周，那一双双希冀的眼光，翘而待，望着阴沉的天幕，纵使罗杰并不知道他们在等待着什么，一阵恶寒还是攀上了他的脊背，“即便是在这魔法变革的地方，在这魔法的国度里，宗教对人心的渗透也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吗.......”

    “现在。就是我们应该变革的时代！”

    铿锵有力的留下这样一句话，在台下无数主教、牧师、修女呆滞的目光中，在无数皇族贵胄疑惑的揣测中，圣光教会现任教皇本笃九世神色自若的摘下象征至高神权的冠冕，将它摆在布道台上，自己则是恭敬的后退一步，给缓缓上台的尼古拉斯五世让出了言的空间。

    “呵，我离开这个地方怎么也有将近半个世纪了吧，一切也都还没变。”须皆白的尼古拉斯五世步履蹒跚的靠近布道台，满是褶子的老脸上写满了落寞，“只是，当年的那些老面孔时至今日所剩无几，神明制定的时间法则是如此奇妙的东西。”

    尼古拉斯五世的声音不大，却刚刚可以让每个人听清，又带有些微妙的距离感，他浑浊但明亮的老眼扫过坐下那些虔诚的信徒，以及更远一点那些被邀请来观礼的皇亲贵胄们，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逐渐挺直。

    “还记得我上一次在卡亚大教堂的这处礼堂言还是一个世纪前，那时我们的裁判所刚刚拔除了海苏恩王国最后一处隐藏的法师互助会，北方诸国彻底回归神明的怀抱，那群窃取神明权柄的亵渎者被彻底压制到了南方那些王国中苟延残喘，于是我在这里正式宣告了第三次圣战的结束。”

    台下逐渐传出小声的议论，那场被后世史学家冠以‘圣堂史诗’之名的圣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无疑是晦暗难明的传说。

    即便圣光教会如何粉饰遮掩，那场由教会挑起的圣战都是从头到尾充斥着欲望、背叛、利益的侵略，这明显与圣光教会以神之名的理念相悖。

    故而在近几个世纪北方诸国的教育与官方记载中，都有意无意的规避掉了这方面的内容，而时过境迁，现在尼古拉斯五世旧事重提，包括黎塞留这样的高层宗教人士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极端的迷茫当中。

    “我还记得我当时走下布道台，那些枢纽主教、各国大公们纷纷走上前来祝贺我赢得了和平，赞美我成功维护了神明的权威与荣光，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恭敬的笑容，但你们不会知道那时我内心的挣扎与悲哀。”

    伴随着尼古拉斯五世低沉沙哑的嗓音逐渐激昂，原本被鎏金装饰照耀的金碧辉煌的大礼堂一下子昏暗起来，空间中所有的光芒仿佛都集中到了他佝偻的身影上，在那圣洁的光明下，岁月的痕迹悄然在尼古拉斯五世身上消融。

    “你我都知道，那场圣战中，圣光根本并未获得最终的胜利，那些充满亵渎的知识仍然被那群无信者代代相传，时至今日，未曾扑灭的灰烬余温再次燃烧成为了熊熊烈火，哪有什么和平，这不过的持续百年的休战！”

    尼古拉斯五世慷慨激昂的言让受邀到此观礼的各国皇亲纷纷皱起了眉头，一些传承有序的王室已经从中嗅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啪！”

    意识到不妙，紫罗兰帝国的大皇子阿洛伊斯果断地起身离席，试图借助自己的亲卫离开这里，可是他们却在大教堂的门口被一队带着白色覆面甲与棘刺冠的修士拦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弥散着晦涩雄厚的神力波动，两名五阶实力的亲卫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击溃，虽然这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这些修士竟然全都是圣域！

    “认清楚了这一点，我便在隔年的雾月卸任了教皇的位置，并提拔了当时的红衣主教奥诺雷成为新一任教皇，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本笃九世。”

    台下些许小骚乱并未影响到尼古拉斯五世的言，他颤巍巍的摘下自己已经起了毛边的小皮帽，并将桌上的教皇冠冕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现在，冠以神圣之名的力量积蓄已久，是时候再次放下手中的卷帙与心中无用地仁慈，重拾起象征惩戒的剑与火，新的一轮圣战就要开始了！”

    光芒在尼古拉斯汇聚身上到了极致，周围却已经暗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若有若无的圣歌在此奏响，迟暮的老人再次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中。

    “我，在此加冕，以尼古拉斯六世之名！在全能地、无上地、永恒地圣光神的见证下，誓要将魔法毁灭殆尽！”

    “哗啦啦，哗啦啦。”

    覆压大6的昏暗天幕终于绽放出无数缕金色的天光，先是天空落下纯洁的白雪，紧接着便是无数纯白的羽毛从天际随风飘落。

    港城维克兹的大街小巷中霎时爆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每一片羽毛飘落在人们身上都会闪烁起一道璀璨的光辉，而这名获得羽毛的幸运儿也会得到周围人们最为诚挚的祝福。

    一片绯红的羽毛飘飘荡荡的混在雪白里，被冷风揪着打了个旋儿，最后慢悠悠地飘到了罗杰温润的掌心，罗杰还在愣神的功夫，身旁的人已经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哈，小兄弟，你这运气不错呀，第一次参加羽落节便拿到了异色的羽毛，还不赶紧收起来，那些白色的羽毛午夜过后都会消失，只有这些罕见的异色羽毛才会保留下来，就这一片，拿到黑市上能卖百枚金郎尔。”

    布兰登流着口水，不无羡慕的解释到，当然内心更多的是对肥羊更肥的窃喜。

    手中紧紧攥着那片赤红的羽毛，它上面微弱的熟悉气息让罗杰呆滞了一瞬，随即他猛地抬头，右眼中神秘的符号涌动。

    头顶，本应熟悉万丈的高空，此刻早已变得深邃诡谲，昏暗的云层一瞬间在眼中变得光芒万丈，那翻涌的云层之后，泛大6的天空竟被流动的圣光概念笼罩，幻彩迷离，宛若圣光神埃达的神域降临。

    毫无准备之下，源自于神明的概念级别的耀眼天光一瞬间灼伤了罗杰的右眼，无论他的重生造物如何神奇，它们终究并非概念。

    鲜红的血液从罗杰的眼角淌下，而在视野昏暗前的那个刹那，罗杰还是看清楚了云层后面的一切。

    那流动的圣光神国里，那漫天飞羽的源头，那是早已在大6上绝迹、只留下无数传说的羽族，它们肆意的在圣光的概念中翱翔飞舞，淡金色的羽翼在他们背后舒展，或者，现在也可以称他们为，天使！

    死死地攥住手中的绯色羽毛，罗杰一时间面目可憎。

    “羽族的大家......圣光教会，你们还真是，混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