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獠牙
很多年以前，这里还是一处地势平坦的海底平原，位于辰海海底的核心区域中，四通八达，水流温暖，物产丰富，景致壮美。自诩为大海真正统治者的海龙们，决定在这里繁衍生息，便向泰坦巨人们做出了请求，在这里营建了巨大的巢穴。“神祗”们是需要仆役的，更需要有衬托，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威严，于是，便有了大量的海族平民迁徙到了这里，渐渐的，巢穴变成了聚落，聚落组成了城市。 那些老家在龙城德利纳尔的真龙们并不觉得海中的这些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神兽是自己的同族——毕竟一个是拜白金龙神巴哈姆特，一个则是法兰奇的后裔——自然居高临下地向海龙们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他们嘲笑海龙们，一群居然要和自己的食物住在一起，才能维系自己威严的家伙，这居然也统治了大海，现在这个世界还真的很好混嘛。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里依然一步步形成了世界上规模最为宏伟的城市之一，远远胜过了那建在亚位面的龙城。于是，海龙们也自动将以上的嘲笑，看做是败犬的酸葡萄言论罢了。 可是，万年的浩瀚岁月宛若江水一般汹涌而过，时空之龙王巴哈姆特的子民们依旧在这个世界上繁衍生息，而统治着大海的法兰奇和他的子子孙孙，却也永远都只不过是历史书的一个名词和符号罢了。 “这么一解释，是不是就会显得相当可悲呢？”拥有一头红发，身体强健而英挺的壮年大汉，坐在宽阔的大厅之中，面对着远处墙壁上繁复的符文和不锈金属散发的温润光泽，摊开手，发出了开怀的大笑声：“对比起我的大多数把家安在石壁和岩洞的同族，这群海里面的家伙可是真的很会享受生活的。统治者和监视者的区别？还是有责任感的王族，与漫不经心的隐世者之间的区别？” “然而王族们已经不存在了，监视者们却都活得好好的！”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拥有一张哪怕是交往过好多次都会被忘掉的大众脸，还穿着普普通通的衬衣长裤以及并没有质感的外套，整个人就好像是在涅奥斯菲亚一家中小型企业的平庸上班族似的，可能也只能在退休之前能混到一个科长级待遇的那种，完全散发着和整个环境都往前不一样的气场。然而，当他忽然露出笑容的时候，他存在的层次感便忽然鲜明了起来。 “啊呀呀，不过，我原本以为会在这里看到海龙王们最后的尸骸呢，还准备好好地膜拜一下，表达一下本人的敬意呢。”大众脸的中年人想了一想，又露出了相当悲哀的表情：“但为何却仿佛被人狂风过境了一般，竟然这样的赶紧空旷啊！” “或许是他们已经料到，万年以后，会有一个你这样的家伙打扰他们的长眠，甚至还准备用他们仅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那些拥有神性的尸骸去做些有的没的事情？贝尔基尔，你果然真的是个危险的大坏蛋啊！”这次说话的是一位穿着传统贵族礼服，长身玉立，俊朗帅气，英姿飒爽，脸上露出了潇洒不羁的笑容。咋一看便像是一个流连于贵族上层社会的积年老司机，应该是很能讨身份高贵的深闺怨妇们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的喜欢的……当然了，放到陆希这里，其实还有专门用在这种人身上的形容词——恶心帅。 “我们本来就是危险的大坏蛋啊！但现在最后一步还没有完成，一定是配不上那群伟大远古生物的赞誉的。”贝尔基尔呵呵一笑，表示对小伙伴的揶揄毫不在意。 这群人现在正身处整个城市中最大的那一栋卵形建筑物中。然而，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环境就像是被完全密封了似的，外面的水竟然一点点都没有流入室内。而他们，却可以通过建筑物墙壁上的透明之处，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将外面的场景尽览无余。他们的视线甚至可以直接透过重重的水雾，轻而易举地看到城市边缘。在那边，斑驳的闪光和水雾的翻腾，已经在那里形成了一片让人心悸的混乱。可是，在室内的这些大反派们，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安稳得就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对于他们来说，外界的那座水底城市正在发生的一切，或许都像是一场华丽的大戏吧？ “你的老朋友还是跟来了啊！贝尔基尔老兄，不得不说，你可是真的得罪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家伙啊！”红发的铁汉大笑着道。 “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想得罪他的，埃尔亚斯大人，然而，这就是命运啊！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的大计划中才多了那么多变数，可同样也因为这样，这个世界才不会显得那么无聊，不是吗？难道不是吗？” 对方的言语平淡得就像是在寒暄似的，但其中蕴含着的狂气，却让传奇的红龙佣兵也都感觉到了一丝震颤，于是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果然是个危险之极的家伙啊！” “现在再觉得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哦，埃尔亚斯大人！”贝尔基尔说。 “不不不，我可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其实我本质上也是一个危险的大坏蛋啊！” 于是，在那一刻再一次感受到了浓浓默契（虽然他们其实在很早以前便已经狼狈为奸了）的两人，就这样互相“深情”对视着，接着便一起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我一直都觉得，我加入我们这个奇奇怪怪团体的家伙，其实都是神经病，但就是没有想到，其实神经病也是有段数差距的啊！”坐在另外一边的妖治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神经病，也不会来到这个”她对面的卓尔精灵幽幽地道：“更不会少了一只胳膊，还能笑得如此灿烂了！” “是啊，少了的胳膊可是很麻烦的，而且是被空间攻击断裂的，就算是像我这样的血族也是难以修复的。嗯，就算是用别的魔法手法让它重新出来，不合用的可能性也是十有**……除非是找到合适的材料。”女人叹了口气，坦然地扬了扬自己断了一截的胳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体的残缺。关键是，明明是那样丑陋的残肢，却莫名地有一种残缺而断裂的美感，因为并不完美，反而显得更有魅力。 她看着自己的断臂，无奈地摇了摇头：“要么是具备神性的**作为炼金材料，要么是足够茁壮强大的灵魂……哎呀呀，我原本认为，既然人到了这里，其实是可以找到前者的。” 半神卓尔伊摩赫瑞普的视线在女人的断臂处停留了好几秒钟，这才缓缓地道：“若是从我这里的话，倒的确是发生过这样的传闻……诸神大战中，海龙即便是战死，也都会由同伴带回自己的巢穴中，这是他们的习俗礼法。然而，在大战之后，泰坦们准备离开这个世界，在离开之前，几乎将所有的海龙的遗迹都洗劫了一遍，便是连那些骸骨都没有放过。你知道的，海龙的城市是由泰坦们建造的，他们想要进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哇，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太阴谋论了？本质上来说，那群大个子应该还是一群有一说一的厚道人吧？就算是我这样的敌人都必须承认这一点呢。这么做可不太像他们的作风。”女人咋舌道，却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老娘真尼玛是听兴奋的样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却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呢！” “谁知道，这可是我那已经去渡过美妙二人生活的母亲告诉我的。”半神卓尔笑着摊开了手：“我的母上在担任卓尔精灵守护神职的时候，可是很喜欢挑拨麾下子民内斗和阴谋杀戮的，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可真的无法确定了。” “如果是上面那一位，说不定您就信了？”女人笑道。 “如果是上面那一位，说出来的话我大概一个字都不信！”半神卓尔笑着道：“只不过，现在我们是合作方而已。” “是啊，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合作得很愉快的！” 房间中的大家都抬起了头，看着房屋穹顶之上的那身影。他就这样牢牢地端坐在巨大的半球形建筑最顶端的圆心上，虽然是被水下不知道多深的重重水压包包裹着，却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向着水雾伸出手，低声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宛若远古的战鼓声一般，穿过了水浪的阻隔，响彻在整个金属的巨大都市上空。 水中渐渐出现了波纹，气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腾了过来，在浑浊的水雾开始凝结，宛若融化的钢水似的流光开始在阴沉的水中流淌。紧接着，包裹着城市和巨大建筑物的河水便忽然沸腾了起来，雷鸣般的巨响将成百上千的水浪四面八方退了过去，一层，又接着一层，甚至将周边那些普通的建筑和防御设施都吹得摇曳不定，就好像是在水中，莫名地发动发起了8级地震似的。 巨大的的生物就出现在了黑影的面前。 他是在水中凝结而成的，但这样的实体却让人心惊胆寒。他被包裹在水中的身躯有超过二十层楼的长度，下半身乃是蛇形，遍布着赤红色的鳞片，沿着脊椎的部位，密密麻麻分布着长矛一般可怖的骨刺，刺破鳞片布满了背脊上的中轴线；而上半身却则呈现的是人形的躯干，稍微偏暗一些的红色鳞甲覆盖着如岩石一般的肌肉，厚实的肌腱连通着十二只分别握着各种兵刃的手臂，如同钢筋纠缠在一切铸成的；一副星辰铁制成的面具覆盖了他的脸，只露出脑后无数条仿佛长鞭一般的发梢，亦或是触须，外加上一双妖异的血色竖瞳。 随后，这巨大的怪物就这么默默地曲着脖子，低下头，和面前的黑影对视着。 “好久不见了！珊孙……”黑影伸出了一只手，而那拥有比大多数巨龙还有魁梧身躯的魔物，便仿佛一头听话的宠物似的，缓缓地垂下了头，特意地凑近了对方，似乎是希望对方抚摸自己的脑袋和鼻子。 “一千多年了啊……真的让你等久了。我的仆役，我的忠犬，我的獠牙！”他用这样的方式回应着对方。然而，那面具之后，兴奋雀跃的情绪如同沸腾的火焰一般游动着，将周边的河水读炙烤成了火红色，就好像是熔岩在面具后爆发。被自己的主人称呼为“獠牙”，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最大的光荣似的。 “达莉拉呢？”他又开口问道。 “嗷！”这庞大的巨兽用一声低吼做出了回答，也不知道是没办法说话，还是本身的智商就是野兽水平，然后才扭头看向了城市边缘的场景。 “已经过去了？还是老样子，真是个急性子啊！”他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眼前这巨兽的面具：“……珊孙，你尽情展示自己吧！可不要又输给达莉拉了啊！” “是的，至于我这里，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很快的，很快的，我的獠牙，一切都会是很快的！我已经回来了，那就不会再走了！”他从穹顶上站起了身，发出了爽快的笑声，随即演变成了畅快淋漓的大吼声。 巨大的魔兽用同样的低吼做出了回应，紧接着，那庞大得让所有的大型海洋动物都会感到心惊胆寒的怪物，就这样向远处游去。然而，虽然是这样的躯体，却灵活敏捷得仿佛一条蜿蜒的海蛇似的。 而另外一边，从头到尾用这双眼睛看着那巨兽从出现到消失的一众大反派老魔头们，也不由得有了一丝不由自主的心悸，这是目睹到食物链更上端生物的存在时，下意识地自然反应。 “那是……什么东西？” “嗜血之王最忠诚的利齿和獠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他们的狂信徒看做是帕肯斯圣座的从神呢。”最见多识广的贝尔基尔对大家道：“实际上，是诸神大战时代，从另外次元入侵的位面星兽之一……当然，是不怎么强大的那种，现在却被降服了。” “不怎么强大”是个相对的形容词，在场的大家其实是都懂的。 “好了，希望我们的老朋友就这样知难而退吧，要是死在两头没有脑子，只知道破坏和杀戮的次元混沌星兽的手中，可就太没有意思了。”贝尔基尔拍了拍掌，对大家道：“而这里的休息时间也应该要结束了吧？为了迎接帕肯斯圣座再次回到这里，我们实在不好继续偷懒了吧？贝尔蒂娜小姐，哦，美丽的女士，瞧您刚才那么轻松，就像是在皇宫的花园里坐着，等待宫廷舞会开场的某位公主似的，我还以为您已经解开这里的机关了呢。” “我当然已经解开了啊！”对方笑吟吟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手，当然也只有等待这个城市动起来，才能找到突破口了哦。” 而现在，这个城市已经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