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撞破秘密的代价

    当天也是阿克伦王国冬天传统的小麦节。

    按照传统，家家户户应该在门口堆起一小堆收割来的麦子，以庆祝一年到头辛勤工作所获得的馈赠，也祈求着来年丰饶女神的再度眷顾。可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会再去遵从这样的传统形式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晚餐时家人一起享用新麦酿造而成的小麦酒。而吉奥瓦尼团长正是小麦酒的狂热爱好者。

    吉奥瓦尼在散会之后，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官邸，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南城。比起各种行政部门林立北城，南城的市侩气息显然要重得多，有更多的酒吧和饭馆，还有隐蔽在街头巷尾的赌坊和勾栏。仅仅隔了一条护城河，但是南北城的面貌却是大相径庭，如果说克莱伯金北城是庄严肃穆之地，那么南城就是纸醉金迷之所。

    所以那些有头有脸有身份的阿克伦达官贵人和中产阶级大部分都住在北城，而南城则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王国的下层人民，以及来自其他国家地区的商人、打工者们的聚居地。

    窦柏明在关掉了丰顶镇的饭馆之后，就在克莱伯金的南城开起了自己的生意买卖，他依旧开了一家饭馆，名字还是叫“窦家饭馆”，能酿造出吉奥瓦尼最喜欢喝的小麦酒。

    “嚯，爽快！”吉奥瓦尼已经喝到第十杯了，一口一小杯的快感让他觉得自己幸福得就像是身处天堂。

    “团长。您可真是海量，再送您两瓶。”窦柏明笑着又从身后摆满酒瓶的柜子里拿出两小瓶小麦酒。

    “这新麦酿的酒，入口真是太甘洌了！有点儿苦，但是鲜得很！”吉奥瓦尼交口称赞，“老板，您可真是好手艺，整个皇都，我看您家的酒，就是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十一杯下肚，吉奥瓦尼丝毫没有醉意，表面上他红着脸兴高采烈的和窦柏明开怀聊天，其实是因为心里的郁闷无处排解。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作为璀璨骑士团的团长，如今的战争中他的骑士军团已经基本告别历史舞台了。在动辄就火枪大炮飞机战舰的新形势下，马战基本上就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尽管他的骑士团也配有非常先进的自动步枪，但是在陆战中，也不会再派骑士团冲锋陷阵，全副武装的狮王旅已经完全取代了它的地位。

    璀璨骑士团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但因为它是建国时的第一功臣部队，所以王国一直没有取消它的军团编制，如今骑士团的主要作用是仪仗部队和马术游行，功能更像是一支文工团。而吉奥瓦尼就是这一支尴尬部队的尴尬领导，有虚高的官阶，却没有任何有分量地位和话语权。

    吉奥瓦尼再次仰脖“咕咚咕咚”地饮完了第十二杯酒，大声和窦柏明聊着天。政治上郁郁而不得志的他，经常流连于南城买醉求欢。

    “哈哈，窦老板，不早了，我也得回家了。”吉奥瓦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新酿小麦酒的后劲让他一下子感觉没站稳撞倒了桌角。

    “没事儿没事儿，起来太猛，没事儿。”吉奥瓦尼连忙摇手阻止前来搀扶的窦柏明。他没有逞强，这点量的确不至于让酷爱喝酒他醉倒山公。

    窦柏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上前扶着吉奥瓦尼的胳膊，对着想要结账的他摇头说道：“团长大人，过节大家伙儿都高兴，您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这顿酒您要是给钱这是骂我呢。”执意不让吉奥瓦尼破费，然后弯着腰慢慢地扶着吉奥瓦尼走出了门外。

    “窦老板，你这是干嘛？”吉奥瓦尼挣脱了窦柏明的手，“我又没醉，你怎么跟搀扶一个老人家似的。”说完挥了挥手，昂首阔步的离去，那模样就是想证明给窦柏明看“你小子小看了老子的酒量”。

    窦柏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直目送着吉奥瓦尼消失在视野之中才进屋去。

    小麦节南城的晚上特别热闹，原本就灯红酒绿的街道上，都是晚饭后上街的人。平时在外工作的不少人在今天都回家和家人团聚，所以街上的人要比平时更加熙熙攘攘。吉奥瓦尼左顾右盼地在街上慢慢儿走着，四处看着让他觉得新鲜的东西。平时他有专车，有随行卫兵，基本上就是过着工作与官邸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有独自一人来南城打发时间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生活的惬意，才能暂时忘却工作中的压抑。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便装，一双轻便的跑鞋，就像是身边这其乐融融的广大市民中的普通一员，没有人认出他来。他想时间过得慢一点，不想这么快就回那有些沉闷死板的官邸，甚至有那么些时候，他想从此离开权力中心，从此逍遥自在，纵情山水。

    正当他津津有味站在人群中，围观一个射击游戏的路边摊的时候，一阵奇异而又熟悉的香水味钻入了他的鼻子。

    “皇妃？”脑袋里本能地跳出了这个称呼。

    他连忙拨开人群往外四处张望，周围都是洋溢着喜悦之情的来往人流，并没有伊穆皇妃的身影。

    “嗨，应该是白天那个香水太令人印象深刻了，酒多了，幻觉幻觉。”他有些自嘲地暗暗想到。不料就在他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巷子口的时候，一身平民打扮的伊穆皇妃跳进了他的视野——套着一件修身的白色夹克衫，头戴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却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有些夸张的毛线围脖，而下半身只穿了一条不及膝盖的包臀裙和一双灰黑色的长丝袜。如果不是那特有的香水味和瀑布似的长卷发，吉奥瓦尼肯定不能一下子就认出来。

    “嘶~~这样穿不冷啊？”这是吉奥瓦尼首先想到的，紧接着疑惑地想到，“皇妃大老远的跑南城来干嘛？还这样一身打扮？”

    这种想法让他打消了想要上前问候的动机。

    气温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低了，伊穆皇妃站在巷子口，把脸藏进了围脖里，与帽檐之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警觉地左右观察。寒冷的天气让她不停地在原地跺脚搓手。

    “果然还是冷啊，真搞不明白女人，既然冷干嘛还只穿个丝袜啊？”吉奥瓦尼有些猥琐地暗中盯着伊穆皇妃的腿，心里默默想着。

    过了几分钟，伊穆皇妃转身往巷子里走了进去。尽管吉奥瓦尼对南城熟得很，但是有些巷子从来没有走进去过，这条巷子就是其中之一。他有些好奇的朝巷子慢慢接近，强烈的窥视欲让他很想知道伊穆皇妃究竟是搞什么名堂的。

    突然，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方向走来。脚步带风，行色匆匆，身后还有两个高大的随从。

    “小……小王子？”吉奥瓦尼真是慧眼如炬，极短的时间就已经看清了来者何人。小阿克伦也是一身休闲打扮，只是他穿的是一身深色的运动服，金色的头发飘逸地摆动着，前刘海随着走路时产生的风吹到了头顶，露出了饱满的前额。

    一个是小王子，一个是他的母后。两位王国的宗室血亲，在这个小麦节的夜晚，不在皇宫内待着，却大老远的跑到南城，而且看小阿克伦的行进方向，也正是朝着这个巷子而来。电光火石之间，吉奥瓦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机敏地低头转身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小阿克伦也正好看见了自己。

    后来的事情证明，吉奥瓦尼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对的！

    他拉了拉衣领遮挡住了自己的脸，伪装成一个路人一样的靠在墙边，暗中却一直注视着小阿克伦，直到他走到巷子口，也四处机警的扫了一圈，然后快速的走了进去。

    这样的奇怪的事让吉奥瓦尼觉得十分蹊跷，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些有可能是皇家自己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完全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去知道，但是强烈的好奇心渐渐地占据了他的心智，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慢慢朝巷子口挪动了起来。

    拐弯进了巷子后，他竖着衣领，像个路人一样地从容不迫地走着，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他感觉方圆几里都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似的。

    “这？”走了大概几十米，吉奥瓦尼抬起头看了一眼，一副从来没有想过的画面在他面前出现了：灯火通明的巷子中，走在他前面的是一对俊男靓女，女孩手挽着男孩的胳膊，在男孩脸上轻轻的啄了一口，然后娇滴滴地靠在了男孩的肩头，男孩不仅一直搂着女孩的腰，竟然还伸手抓了一把女孩的臀部，两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调情。虽然男孩的个头还不如女孩，但是两个人的休闲打扮倒也十分登对。如果这只是一对普通恋爱中的男女，倒也十分稀松平常，只是他俩明显的特征让吉奥瓦尼感到瞬间石化。

    “伊穆皇妃和……小王子？”他呆立在原地看着皇妃和小阿克伦的背影，心中的疑云扭曲到变形。

    在发现他们一起出现在南城的时候，吉奥瓦尼心中产生了无数疑问，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令人不齿的结果。吉奥瓦尼虽然震惊，但是神志还清醒，一左一右的随从警觉的回头看身后时，他快速地转身避开了他们的目光。他很清楚，无论伊穆皇妃和小阿克伦的行为正确与否，如果被发现自己撞破了他们的乱伦之事，那可是前途不保，性命堪忧。

    他失魂落魄地向巷子口退了出来，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双手不停地颤抖。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们，脑子里乱成了一首热闹的交响曲。

    “真是见了鬼了！”他口中念念有词。

    “嗨~吉奥瓦尼团长！”刚走出巷子口，吉奥瓦尼就看到了窦柏明在射击游戏摊向他拼命的挥手打招呼，“您还没回去啊？”

    吉奥瓦尼点了点头，大冬天的夜里，自己的背上被汗浸透了，惊魂未定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回应窦柏明热情的招呼。虽然走了没几步路，却像是经历了一次登山一样的吃力。

    窦柏明和他的两位店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笑盈盈地走向站在巷子口的吉奥瓦尼。

    “团长，运动呐？”窦柏明看着满头大汗的吉奥瓦尼，关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这不是刚从巷子里走出来嘛，刚才碰到了个熟人，后来发现可能是自己认错了，所以就…………”

    “噗噗。”两声沉闷仿真枪响，射击摊儿里的人群一片欢腾，原来是一位参与者连续击中了两个十环，围观者一片祝贺之声。同时，吉奥瓦尼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话还没说完的他一头栽倒在路边，太阳穴位置有个恐怖的血窟窿。

    攻击来得很突然，这让吉奥瓦尼的死亡过程很短促，他也没有什么痛苦的挣扎。很快，随着太阳穴的血流如注，他的意识模糊了，有些不雅的趴在血泊之中……

    窦柏明和两位店员趁着人群的尖叫，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