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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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他年长徐玉许多,对她心中存着诸多怜惜。 王秀才家娶徐玉时,婚礼简单又仓促。 大夫心中心疼徐玉年纪小,想要将她体体面面地娶进家中,也好在继子继女面前多几分体面。 而不是简单的,把这瘦巴巴的女子直接背回家中。 这是大夫的一份真诚心意。 这份心意本无错,错在低估人心之恶。 徐玉回家那日,满村的村民围拢着看。 徐家本不想叫徐玉进家门。 奈何大夫手中拿着王秀才老娘画押的放妻书。 又见邻人指指点点。 没得奈何,才放徐玉进了门。 徐家有丁点闲钱但无底蕴。 这样不上不下的家庭,自然因为家长本身就不上不下。 他若什么都不懂,会是一个心疼女儿的愤怒父亲。 他若是什么都懂,就会明白王家根本瞧不上徐家,才会如此磋磨嫁过去的徐玉。 偏生这位徐老爷子,见识全然配不上野心。 想实现阶级跨越,却不学礼义廉耻,而尽捡着糟粕学。 不教孩子读书上进,只将家中女孩当成男丁的踏脚石。 徐家当家的老爷子抽着烟杆,坐在堂屋。 他面色铁青。 徐玉被送回了房间。 大夫想着终归要对徐玉的父亲,有个交代。 便立在堂下将王家的事情始末,一一说出。 大夫说完,便去看徐老爷子的脸色。 他讶然发现,眼前这个老人脸上没有一丝同情怜悯。 好像这出悲剧的主角不是他的女儿。 许久,堂上坐着的老者才悠悠然道:“那就是她的命。” 大夫心中都凉透。 虎豹尚不食子,今日他却在徐家见着了比虎豹豺狼更加凶狠的家人。 大夫很后悔,他转身打算带走徐玉。 走到徐玉门前,却被徐玉兄长持棍拦住。 “今日村中人都见你将我妹妹送回。” “再叫你将她带走,当我徐家是什么地方?” 大夫心中觉得荒诞,他环视徐家这平凡的院子。 这话叫旁人听了,还以为徐家是什么高门大户。 大夫这才看见,徐玉的房门上了重重锁链。 门里面传出女人猫一样细声细气的哭声。 那一日外边发生了什么,重回虎狼窝的徐玉并不知晓。 她趴在门边听着大夫与她的父兄起了争执。 她本身在王家受了磋磨,身体就差,心中焦急之际,晕倒了过去。 再醒来,房中烛火昏昏。 她近两年没见的嫂子,没好气地抬来了一碗淡淡的姜汤。 告知徐玉,大夫承诺会好生回家准备。 对应的,大夫得拿出一百五十两聘金。 和王家一样,徐家的规矩时多时少,随银钱变化而变。 这时徐玉心中才安心又忐忑。 安心家中点头,忐忑自己不值那一百五十两。 她在徐家养了几日,才能下地。 每日盼着大夫快些来,又害怕大夫不来。 徐家上下都不待见她,她便争着抢着做事。 一开始还好,她勤恳干活,笑脸讨好,家中也只冷言冷语待她。 徐玉心里难受,但有期盼便再多苦都能受。 只是才过了一月,村中便开始流传些风言风语。 有说,徐家阿玉夫丧归家,只怕有些克夫。 被大夫送回家中,也成了山野间愚夫愚妇闲来编排成磕牙的艳事。 这些徐玉都不知道,她被关在家中。 怕她出门被大夫拐走。 直到侄女徐芸摇摇晃晃,提着尿桶泼在徐玉的门前,徐玉才迟钝地知道这些事情。 她本不是个多么坚强有主见的女人。 坐在房中哭了大半夜,还是自己支着小脚,收拾了门前的脏污。 她一心想着,她要活着,等大夫来接她。 可是她还没等来大夫,先等来了更加猛烈的风暴。 江南读书圈子只有那么大。 这些互捧臭脚的文人,大多相互认识。 王秀才妻子孝期被人带走,归家过婚的事情传出。 这引发了不小的风暴。 事情通过闲人的嘴,传进了曾先生的耳朵里。 曾先生倒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也只是秀才身,一把年纪屡考不中,他干脆换了路线。 时清流物议之风盛行,曾先生便摆出一副不屑狂生姿态。 不是我考不上,是朝纲混乱,世界不公! 他确实机智,这副模样摆出,只要开骂就有捧臭脚的。 就靠着转型,这位曾先生也算搏出了头,在圈中小有名气。 当然,口粗狂言也不是没有代价。 他心知,那些狂言说不得会被靖宁卫查户口。 在熊弼到任江南道后,着急忙慌收拾家什,跑到乡间寓居。 表面上做足了名利不如闲的姿态。 他这种糟烂玩意,在源宁屁都不算。 到了这小小的长宁村,却是姿态高得没边,唬得一群人对他的话奉为圭臬。 王秀才这事,传进他的耳朵。 大抵是被吹捧惯了,他自觉应为这些没规矩的村中愚夫愚妇做个表率。 下帖邀了徐家老爷子去饮茶。 从来只有倒贴,第一次得主动邀请的徐老爷子只觉得十分有面子。 风风光光的选了最好的衣裳穿着去。 却灰头土脸被训成败犬归家。 曾先生说,过婚之女,主其家不利,一村有过婚者,家人邻舍应各持棍石以待之。 曾先生说,徐家阿玉实是不知廉耻。 一把年纪被训斥成狗的徐家老头子,满腔暴怒全撒在了徐玉头上。 他将徐玉从房中,像是狗一样拖到院子。 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的抽打。 院里栓牲口的麻绳,带着风声,抽在身上就是一指高的血印子。 徐玉在侄子、侄女冷漠的注视下,惨叫抱头躲闪。 那一日,徐玉险些被活活打死。 昏迷的她被扔进了后院的柴房。 小时候,她就住过这里,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徐家的事情,在村中瞒不住。 曾先生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逢人便说他如何训斥教导徐家人,叫他们迷途知返。 这在村中传开后,再经由村中长舌之人嚼弄,无数恶意,朝着徐玉倾泻而来。 村中的孩子攀着围墙,朝她住的柴房扔石头。 村中妇人故意站在院墙外叫骂。 徐玉缩在堆满杂物的柴房,终日惶惶不安。 比起这些流言蜚语,她更害怕的是,一去两月,大夫毫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