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加古
黎明。 鲜亮的朝阳从柯普城东方之外连绵的山脉中冉冉升起 温暖的晨曦越过山丘，照射入这座小型城池的西南角落。 光华倾洒入这一片街区边缘，一间简单甚至可以算得上简陋的屋宇上。 这所房屋的屋顶已经腐朽不堪，即使窗口已经关闭，但阳光根本不需要从窗户进入，轻易的就能从满是漏洞的顶部射入其中。 可以想象，一旦下雨，这间屋宇怕是连基本的遮风挡雨都不能。 甚至在那顺着屋顶漏洞照射而下的微热阳光作用下，小屋中还升起一股极其难闻的霉臭气息。 这种味道极其难闻，对于人类的嗅觉感知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摧残，常人怕是连踏入这件小屋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如此一间简陋、破败的屋中，却是有一道少年模样的身影隐藏在光芒不能照射到的阴暗角落。 角落边缘，陈旧的木质床榻上，少年眼睛紧闭，如雕塑般坐在床板中央。 他的双手结着一个手印，一动不动。 朝阳的光华都照耀进入了这件小屋近半个小时了，他都没有动弹过一下。 也不知道他这个动作到底维持了多久。 直到时间推移，那从山脉中升起的旭日缓缓升高，照射入屋宇的光华也是徐徐移动。 最终阳光照在了少年的面庞上，将他的容貌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他拥有着一头微微曲卷如是波浪的黑发，以及非常立体的五官。 眉毛微浓，眉形略略上扬，看似偏浓的双眉却是一点也不显杂乱，如是两柄上扬的利剑。 再配合他那刀削一般的坚毅侧脸，极具英气。 虽说他的年纪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但依旧给人一种锋芒出鞘的凌厉感。 少年似乎是感应到了照射在自己面庞上那一抹晨曦的微热温度，眼皮微微翻动间，慢吞吞的睁开了他的眼睛。 明亮的光华从他的瞳孔中一闪即逝，那种瞳光，就如同黑夜中星辰般耀眼。 相比他的五官，他的双瞳无疑更具气势 可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眼中的凌厉就转为了懒散。 利剑般的气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就如同……一头雄狮，变成了一只昏昏欲睡的家猫。 因为阳光刚好照射在少年脸上的原因，他刚一睁眼，就又被那刺目的光华逼得不得不半眯上了眼睛。 鼻尖微微抽动，闻着自己家里那终年不散的腐败气息，虽说少年早已习惯，但依旧忍不住发出一声不爽的咕哝声：“真是令人作呕的味道，该死的贫民窟！” 少年名叫古加，而他所居住的位置这个柯普城的西南角，就是这个城市号称最肮脏的黑色地带，贫民窟。 一边说着，加古抬起手掌熟练的往床榻后方的窗户上一推。 他的本意是推开窗口，然而那一面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风吹雨打，早已摇摇欲坠的窗扇在他手掌推动下却是发出一声不支的呻吟声。 哐当！最终窗扇被古加一手推落，摔在屋宇之外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少年加古还维持着推窗的动作当即定格在了原地，他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一抽，哭笑不得的说道：“该死的窗户！” 由于窗口靠近东方，失去了窗扇的隔绝，外界的光亮瞬时大范围的射入屋宇中，令得屋中略显昏暗的环境当即大亮。 同样，加古整个身体都被晨曦所覆盖。 清晨爽朗的空气顺着窗口涌入屋宇，总算是冲淡了几分屋中那浓郁的霉臭味。 深深吸入两口清新的空气，加古原本糟糕的心情似乎得到了舒缓，懒洋洋的从床上走了下来。 嗒嗒嗒！ 加古平缓的脚步声在静悄悄的屋宇中显得异常清晰，他三两步的走到门板处，随意的推门而出。 这间随时都可能在暴雨中倒塌的小屋前，是一片不算太大，可也不小的空地，勉强算是前院。 在贫民窟之外的地方，像这种带有前院的居所，租金可是极其不菲的。 然而在贫民窟，这种布置一文不值。 甚至连带着他所居住的住处加起来恐怕都不值几个钱。 这也算是贫民窟的一个好处吧，废弃的屋宇随处可见，在这里生活的人可以自由选择更大的居所。 尽管这里的房屋都是这幅破烂的模样。 “呼！”加古在前院中央停下了步伐，迎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深深吐出一口气息，任由那温热的光华倾洒在他那已经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上。 就这般静止了大约五分钟，加古方才开始动弹。 他双手抱胸，上半身开始缓缓向下弯曲。 直到他的脑袋几乎触碰到自己的脚尖。 加古这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展现出来惊人的韧性。 这个动作，即便是在他这个年纪称得上身体最为柔韧的女孩都难以办到。 而他却显得驾轻就熟。 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就在他的前额触碰到自己脚尖的稍息，他那极度弯曲的身躯，又以惊人的速度拉伸直立起来。 而后身形猛然后仰，后脑撑地，身体拱起，形成一个铁板桥。 柔性和韧性控制得近乎完美。 有了这两个动作的热身，加古在那前院的空地上，一连做出十八个对于常人而言匪夷所思的姿态。 那是人类腰、腿、手臂、颈部、甚至是头额能够达到的理论上的极限拉伸和弯曲的程度。 而这些，都被那十八个动作包含在内。 啪啪啪！ 每一次变幻动作，加古的身体中都会发出清脆得如同炒豆的脆响，显然，他一身的骨骼随着那一连串动作亦是发生了剧烈的摩擦。 直到所有的动作演练完毕，加古懒散的脸上已经一片通红，体内血液急涌。 甚至额头上还渗出了点点汗渍。 “做了十多年了，每次都这么累。”以袖口随手拂去脸上的汗珠，加古自嘲一笑。 说道这里，加古貌似想到了什么让他惆怅的事情，愣愣的望着东方已经攀高的红彤彤的太阳叹了一口气：“而且这十八个动作，对于我的修炼没有一丁点用处。” “我已经修炼三年多了，自从一年半前打通第三根气脉以后，第四根气脉至今没有丁点动静。” 打通气脉是气武修炼者必须经历的过程。 人体一共九条主脉，每一条主脉都连接着人类修士数之不尽的细小脉络。 打通一条主脉，就意味着连接主脉的其他细小脉络也会随之通窍。 九脉俱通，才能诞生所谓的元气。 因而这个境界被人们称之为通脉级，亦或是武徒。 加古今年十五，十二岁开始修炼。 十四岁打通第三条主脉，用时两年，这个速度算不得快，当然也不算太慢。 但在今年，加古已经十五岁，他依旧徘徊在第三条主脉上，难以打开第四条主脉。 这个速度，可以算是很慢了。 然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并不是加古天赋不够，而是因为一个令得他恨得牙痒痒的原因。 众所周知，气武一途关于通脉级武徒的修炼，从好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系统的通脉心法。 其中流传得最广的有四部，被称为四形通脉法。 分别是暴龙通脉法、太龟通脉法、昼虎通脉法、云雀通脉法。 修炼者可以根据自身的契合度选择修炼四形通脉法中任何一形，以达到最快的修炼效果。 至于加古，他所修炼的并不是四形通脉法法中任何一形。 而是一部叫做五元通脉法的心法。 当然，这部心法的名字还是那个传授他修炼这部心法的人告诉他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加古都表示值得怀疑。 反正他感觉修炼这部五元通脉法极其艰难。 三年多来日复一日，从未有过一天的停歇。 就连今天早上他都是修炼到朝阳初升方才停止。 然而修炼速度依旧慢得让古加想杀人。 “要不是打不过他，我……”狠狠的捏了捏拳头，加古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了那个人的残暴，愣是将要吐出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算了！”整理了一下剧烈运动之后有些凌乱的衣衫，加古突然咧嘴一笑，继续望着朝阳，颇有些怡然自得的自语道：“此路艰辛，那我就换一条路，成为一名伟大的元素师也不错。” “气武这种东西能修炼就修炼，不能修炼就拉倒，我加古以后可是要成为魔导师的男人。” 气武的修炼，在通脉级后，体内就会诞生元气。 那是一种将天地元素纳入体内为己用的修炼之路，增强己身，气武大能者甚至可以隔空以气劲伤人，一掌崩山。 而加古口中的元素师，则是另外一条修炼之路。 他们并不纳气入体，而是主修灵魂的力量，统称精神力，从而操纵天地元素，施展出匪夷所思的灵术攻击。 一个纳气入体，吞噬天地元素。一个直接操控天地元素攻击。 孰强孰弱谁也道不清。 但是论到修炼条件。 修行气武者数之不尽，百人之中总能找到几个附和修炼条件的人。 而真正能够修行元素师的，万中无一。 加古嘴上说着自己的理想是成为元素师，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想要鉴定出有没有气武天赋很简单，一本通脉心法就能测试，三日之内感应不到‘脉’的存在就基本上可以断定了。 而想要鉴定元素师天赋则非常复杂，需要到专门的元素师天赋鉴定处鉴定。 鉴定元素天赋的代价是，一个金币的鉴定费。 一个金币，足以在贫民窟这个任何东西都廉价的肮脏地带，潇洒过上一年了。 就算是在贫民窟之外，也是一笔不俗的金额。 然而，这只是一笔鉴定费用。 至今加古都没有凑足鉴定元素师天赋的钱。 想到这里，加古眼睛里出现思虑之色。 片刻功夫后他转身重新进入破旧的小屋，径直走向自己之前修炼的床榻边缘，俯下身子，熟练的扣出床板下方一块还算完整的地板。 隐藏在地板之下的是一个暗格，里面摆放着三十厘米左右长的木质盒子。 盒子表面很是斑驳，原本的色彩已经随着时间褪去。 但总的来说，盒子还算完整。 舔了舔舌头，加古视若珍宝的将盒子里从暗格中拿出，随即放置在床板上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盒。 由于失去了窗扇遮蔽，窗外的阳光一直都照射着加古的小屋。 木盒乍一开启，光亮便进入了其中，反射出一片银亮之色。 诺大的木盒底部，堆积着一层亮银色的银币。 弗列丁国通用货币，银币。 粗略数去，那堆积在盒子里面的银币多大四十多枚。 一百个银币兑换一个金币，这四十多枚银币的价值在贫民窟已经足够买一条人命了。 因为贫民窟里的人，命很贱。 “四十七枚银币，还差五十三枚银币才能凑足一个金币。”木盒中的银币加古根本不需要细数，粗略看了一眼后，脸色便垮了下去。 元素师的修炼对年龄的要求极其苛刻，最好是在十六岁之前就开始修行，方才会有大成就。 而加古再过九个月就十六岁了。 气武修炼加古是不指望了，五元通脉法的修炼速度比四形通脉法中号称最慢的太龟通脉法还慢。 然而加古已经错过了选择其他通脉法的机会。 修炼三年有余，体内已经连通三脉，全部按照五元通脉心法打通的。可以说他的经脉已经和五元通脉法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很难分割，强行修行其他通脉法恐怕会伤及经脉。 若不想庸庸碌碌一辈子，觉醒出元素天赋是加古现在唯一的选择。 “钱是个大问题。” 很是苦恼的拍了拍脑袋，加古说话间，恋恋不舍的将木盒重新合上，将其放置回地板下的暗格。 在反复检查了好几遍藏匿自己全部家当的暗格没有露出什么尾巴后，加古这才起身。 这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贫民窟太乱了。 这里的小偷简直堪比柯普城下水道的老鼠，只要有一个缝隙他们都能闻到里面的金钱味道。 随手拍了拍刚才因为匍匐在床底而沾染在了衣衫上的尘埃，加古眼睛望向了院落之外嘀咕一声：“出门找生意！” 嘎吱！拉开勉强还能挂在门洞两侧的院落大门，加古的身形出现在了贫民窟破烂的街道上。 一眼扫过街道两侧，目光能够触及到的所有画面清晰的被加古收入眼底。 连绵的破旧房屋，墙体尽数呈现出都是一副岌岌可危的状貌。 满是蛛网般裂痕遍布的街道地面。 以及零零散散的行走在街道上的贫民窟居民。 那些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双眼无神，没有丁点人性化的色彩，木然得就像行尸走肉。 恶劣的环境，以及人们空洞的双眼，这就是贫民窟的现状。 就算是充满了朝气的晨曦洒在这贫民窟，都不能将这里腐朽的氛围改变。 加古已经生活在这里十多年，对于这些早就习以为常。 大致的扫了一圈后，关上了身后院落的门板走入街道。 他对那些行人视而不见，同样那些路人对加古也没有投以任何的注目。 踏着不缓不急的步调，加古花了二十分钟走过贫民窟两条街道，出现在了一个位于街道角落处，一个没有任何招牌，没有任何修饰的店铺门前。 就算店铺的大门已经紧闭，但经受了不知道多少年岁月侵蚀，又年久失修的大门却是掩饰不了从店铺中飘出的淡淡气息。 “吸！”轻轻吸入一口气那股熟悉的味道，加古一脸回味之色。 那是酒精的气息。 眼前这个没有招牌的店铺其实是一个酒馆，陈旧的店门很符合贫民窟的特色。 酒馆基本是晚上营业，显然加古并不是单纯来喝酒的。 深深看了一眼酒馆的大门，加古脚步一侧绕到了酒馆的侧方，身形进入右侧小巷。 酒馆后门，一个面色蜡黄的男子正懒洋洋的坐躺在带着凉意的地上，满是污垢的手臂伸入自己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而导致有些发臭的衣衫中乱抓。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因为小巷入口处，走进一个熟悉的少年。 “加古大人！”脸上的懒散被谄媚的笑容取代，这个看上去近三十岁的男子连忙从地上站起，卑躬屈膝的称呼少年为大人。 “史莱克，你该去洗澡了。”加古瞥了那男子一眼后便挪开了眼睛，并且以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袖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的从后者身边走过。 直到加古推门进入酒馆，被称呼为史莱克的男子脸上的讨好之色都没有消失。 加古是打通了三条主脉的武徒，这点实力方在柯普城根本不算什么。 对于大多数连饭都吃不饱的贫民窟居民来说，加古无疑十分强大。 毕竟大多数人，是连通脉心法都不能修炼的普通人。 加古刚一踏入酒馆，比先前更为浓郁的酒精味道扑面而来，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外面的太阳都升起一个多小时了，酒馆内依旧昏暗异常。 如果不是那零零散散的布置在酒馆中的几处油灯还燃烧着，为这个酒馆提供着光亮，怕是这个酒馆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对于常人而言，这种环境无异会让人感觉非常不适应。 然而加古似乎非常享受这阴暗的氛围。 在这种环境下，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眼睛都不由得眯起一个享受的细缝。 轻车熟路的走到酒馆吧台，加古朝着吧台内正背对着自己，只露出一个光洁性感的裸背身影喊道：“兰姐来一杯麦酒。” 一边说着，加古坐在了吧台前的高凳上。 在凳子的侧旁，光线阴暗的位置坐立着是一个身形颇为壮硕的男子。 加古、男子、和那个貌似正擦拭着酒杯的女子是现在酒馆内仅剩的三个人。 男子面前早已放置着一杯劣质麦酒，轻轻瞥了一眼加古后以厚重的嗓音说道：“你来晚了！” “是你来早了吧，烈德，现在可是早上。”加古回以男子一个鄙夷的眼神。 顺着加古的视线看向那被名为烈德的男子，棕色的半寸头发，身形虎背熊腰壮得不像话，让人乍一看会觉得是一个成年人。 可仔细看他那粗阔的五官还带着点稚嫩，显然这只是一个少年。